我清晰记得自己还未上学前,老往40度的高烧上靠。于是,也总是大半夜被滚烫得呢喃的我吵醒的母亲,急慌慌地起床用浸了凉水的毛巾搭在我额头上,企图降温。
但若始终无法成功降温,母亲就抱着我去大厅,然后点上黄纸在我身周绕一圈,对着供桌上的观音大士念叨着,保佑我儿。接着,用开水泡着那黄纸灰让我喝下。
当然,孩童眼里无所不能的母亲让喝,我就当作神药喝。至于,是否有效慰藉的我和母亲的心,并未在意能否治愈。毕竟,天一大亮,我就被带去扯着嗓子扎针。
鲁迅先生的《呐喊·明天》篇描绘的是寡妇单四嫂子家的宝儿生了病,拜了神,吃了偏方都无用,于是,搜出所有家当去找何小仙诊所看诊。诊所丢出一剂药方:保婴活命丸。
听药名就知道,这诊所多鬼扯。但对于单四嫂子来说,是救命药。
当然,这狗屁神药根本救不了孩子。后半段内容没有对治药的批判,只着重描写失去丈夫又失去孩子后,一个独孤的母亲难以自抑的情绪。鲁迅先生的小说构建与文笔,在多年后的阅读中,比在绍兴见着他的种种事迹更加真实饱满。
他现在知道他的宝儿确乎死了;不愿意见这屋子,吹熄了灯,躺着。他一面哭,一面想:想那时候,自己纺着棉纱,宝儿坐在身边吃茴香豆,瞪着一双小黑眼睛想了一刻,便说,“妈!爹卖馄饨,我大了也卖馄饨,卖许多许多钱,——我都给你。”那时候,真是连纺出的棉纱,也仿佛寸寸都有意思,寸寸都活着。但现在怎么了?现在的事,单四嫂子却实在没有想到什么。——我早经说过:他是粗笨女人。他能想出什么呢?他单觉得这屋子太静,太大,太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