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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台球杆清脆地击打在白球中心,白球滚向台中的21只目标球。在击中第一只红球的时候,借由能量传递,其余的球子互相撞击,四散开来……
“太阳中无数的粒子在相互冲撞和作用,可以把它们想象成台球,挥杆之后,互相碰撞。只是氢原子在高压高能量的太阳里,冲击力更大,撞击的刹那或会发生聚合,这样就形成了氦原子……”阿凡目光灼灼地盯着电脑屏幕,房间有些昏黑,他没有开灯。
忽然门把手“咔嚓”一下被转开,他转头看到妈妈焦急地跑过来拦在了梅芳阿姨的面前。
“阿凡是男孩子,下次还是敲敲门吧。”
“我是看着他从穿开裆裤长那么大的,有什么不好看的啊。”
“啪嗒”,房间的灯亮得有些刺眼。不大的卧室被一览无余,床边堆着一摞摞书籍,床头的睡衣整齐地摆在枕头上,阿凡虽然没出门还是很有仪式感地换上了T恤和牛仔裤。梅芳一眼瞥见了阿凡皱巴巴的领口,不用说,定是因为勤洗造成的松线。
阿凡看到妈妈略有歉意地冲他比了个眼神,他微点了一下头示意没关系,轻轻地喊了一声:梅芳阿姨。”
阿凡的眼神是飘离的,他不敢直视梅芳阿姨的眼睛,因为那眼神会吃人。
“今天不是要去辉辉超市抢特价鸡蛋吗?我们快走吧。”母亲催促着梅芳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阿凡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听到梅芳阿姨继续跟母亲嚷嚷着:“还没找工作吗?好歹是个985毕业的。怎么老是赖在家里啊。我家小辉今天和女朋友去打台球了,我一直教育他,读书没用,能赚钱最有用。人嘛,就要实际一些。”
然后,梅芳似是有所顾忌地压低了声音,可是谈话声依旧能一字不落地传到门内:“秀兰,不是我数落你,你这样一直惯着他要到什么时候?距离上次顶撞领导丢了工作都过去多久了。”
细碎的谈话声越来越远,房里慢慢归于以往的宁静。
阿凡从没有觉得自己做错,本该是一个部门的劳动成果,真到了汇报之时,全成了“他”一个人的精彩表演,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的代价,好像就是离开。
阿凡对穿衣玩乐好像并没有很高的追求,过得去就行,颓废了一段时间便真的不想找工作了。
“叮叮叮……”几年不响一次的电话毫无征兆地铃声大作起来,阿凡被惊了一下,他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李秀兰家属吗,麻烦到第六人民医院来一趟,李秀兰刚刚出了车祸。备些钱,需要缴费。”
“嘟嘟嘟……”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阿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焦急地打开电脑桌旁的抽屉,翻找了一下,捞出了钱包,关上房门,小跑着赶去了附近的第六人民医院。
阿凡几乎与梅芳阿姨的儿子小辉一同抵达,远远就听到了他的骂骂咧咧声:“刚新开了一局台球,真是倒霉。”
主治医生严肃地告知他们:“两位的母亲被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脾脏破裂,多处挤压伤,情况危急。”
小辉脱口问到:“救得了吗?得花多少钱?”
医生平静地告知手术费用也许十几万更或许几十万,并且不能保证一定能抢救过来。
小辉犹豫了。
“救救我妈妈,求求你了医生。”
阿凡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小辉帮着一查,竟有六位数。他好奇这个没有工作的书呆子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钱。
“有时写写稿子,有时帮着给一些小公司编个程,还做过一些美工编辑等等……都是凭兴趣做的,其实我没查过里面有多少钱。”
最终,小辉放弃了治疗,可还是留下来陪着阿凡。
手术后,秀兰真的醒来了一阵子。
妈妈,我一直不敢问。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没有工作,没有结婚生子,一事无成。
我不大跟你提起你的父亲,不是因为我觉得难以启齿,相反,我是害怕,害怕我的转述不能让你了解到他是个多么好的人。你只知道父亲是罹患恶疾离开人世的。可我知道他是因为举报学生作弊的事被孤立质疑,最后抑郁成疾。不就是作弊么?你的父亲曾告诉我有些寒门子弟也许就因为这不公平的一次考试,从此错过了改变人生的机会,公平公正从来就不是一件小事。他的正直与周围人格格不入。那时,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沮丧。当时,我满心满眼都是尚在襁褓中的你,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他的压力和难过,也许,他就不会离开……
秀兰望着儿子的眼里饱含泪水,但阿凡就是读懂了母亲眼里的缱绻深情。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优秀的。你有自己的主见,善良诚实,追求自己喜欢的事。这些事不触犯法律,你自己也在不断成长。我一直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人生的选择有很多种,我只希望我的儿子无愧于心,健康快乐……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秀兰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术后并发症,将将挣扎了三天,终是撒手人寰了。
小辉倒是一直在医院陪着不懂人情世故的阿凡,与其说他在照顾阿凡,更像是在等一个结果。当听到医生专业地说出那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小辉的眉毛终于舒展开,他有些如释重负,匆匆走到走廊另一侧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看似压低了嗓子,可是并未真心顾忌到旁听者,语气还透着点轻快:“老爸,我就说老妈救不过来。那个书呆子花了60万,秀兰阿姨还不是死了……你看,还是你儿子有先见之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