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是一段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时期,总感觉那个时期的人们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很多老一辈的大家、大师,也都生长自那个年代。几年前慕名买了《民国风度》这本书,书籍给人的感觉古朴而又自有一分低调有力的姿态。书中的那些“校长们”、“学者们”,都各有千秋,短短篇幅,只些许描绘了只言片语、行事性情,人物却仿佛走出了纸页,让人看到鲜活的面孔,着实入心。
间隔几年,迎来了《民国风度2》,接续《民国风度》的风格,收录了时代多数略晚于前一本的33位大先生们。这些先生们,多数都已经故去了,只留得淡淡身影、朗朗风骨让人怀念;少数仍然健在,坚守着那一份来自民国时代的气质,一种“士”的精神。他们是真正当之无愧的“先生们”,他们用自己的一生诠释“先生”二字。他们身上,与当下的浮躁势利风气最为不同的、最珍贵动人的,就是那份初心不改的真性情。
做学问的真
先生们的真,首先都是在各自的做学问上。不管是出于爱国热情还是个人兴趣,一旦选择从事研究的学问,他们就心无旁骛,苦心钻研,不为外界所动。做学问,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好多先生们的事业都是从零做起的,又经历了战争年代和建国后的艰难时期,基础条件极度有限。可是他们不怕,越难越勇。“我们想吃馒头,但什么都没有,能怎么办?”“从种麦子开始!”“中国粒子加速器之父”谢家麟就是这样做的,很多先生也都是这样做的。这种不畏艰难的豪气,是那一代科研人皆备的风貌。
他们多数都经历过重重苦难,但他们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名利、前途也并不在他们的脑子里。个人的浮沉荣辱,对先生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们只是一心一意的做学问,沉浸在其中。他们治学的心,就是“纯粹”。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认认真真从头到尾阅读一篇文章了?可是你看这些先生们,“每次在报纸上看到好文章,他(杜道生)就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下来。”对于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先生们几乎全都云淡风轻。“百科全书”式人物来新夏,自比“瘦骆驼的水囊”,只是让人干渴时“姑且喝上一口”;古文字学家杜道生说自己一辈子只做了“当学生和教书两件事”。
对生命的真
先生们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做学问和事业中去了,他们从未想过停歇,70、80、90,年龄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数字罢了。他们以宽容的姿态接受时代的变化,在不断的学习中延续着自己的青春,拓展着自己的生命。就像98岁硕士毕业的赵慕鹤所说“脑子动,人就活”。
来新夏74岁那年开始学习电脑;杨敬年91岁时买了电脑,百岁之年出版了27万字的自传;刘兴诗70岁时开始学习使用电脑,76岁时开通了博客;潘际銮86岁时,仍然把“退休”看作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86岁的罗国杰在病情刚刚好转时,就开始对着电脑整理书稿,说明一下,老人使用五笔输入法,字根烂熟于胸,打字飞快;杜润生把钢笔换成中性笔,90岁时第一次打电话……先生们永远跟随着时代的步伐,从未给自己设限,年轻人会的日常工具,他们一样也不差。他们在学习中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就像从事古建筑保护工作的圈内流行的顺口溜:“60小弟弟,70正当年,80加油站,90写写书。”他们的精神头远远超过现如今许多90后的小鲜肉们,年龄是他们的一半、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的我们,该是很惭愧的吧。
对晚辈的真
先生们对晚辈的尊重,对教育的重视,愈发让人从心底佩服。
“李(佩)先生70多岁在讲台上给博士生讲几个小时的课,从来没有坐过,连靠着讲台站的姿势都没有。”我想起了读大学时候,学院里一位80多岁的院士曾经给新生们上公开课。两个多小时,瘦瘦小小的院士始终挺拔的站在讲台上,讲述步行到西南联大、搭建宿舍的往事,讲述对我们的期许。台下400人的大阶梯教室座无虚席,过道都挤满了人。其实那会儿并不能完全体会那一代的风骨和底蕴,但看着院士讲课的样子,20岁的我由衷佩服。整个教室的学生们,都被院士的风采吸引住了。
先生们对晚辈的关切,点点滴滴,总是竭尽所能,给晚辈青年们创造更多的机会,引导晚辈的成长。讲台上,年事已高的先生们,仍在坚持多给年轻人讲课;私底下,对身边每一个普通学生都殷切关心。能得以亲耳聆听这些先生们的教诲,是青年之幸。
那一代的先生们,多数都已经离我们远去了。但我们不应忘记他们。他们的真诚、他们的学识、他们的胸襟、他们的真性情,正是我们当前时代最缺少的精神。忙时、累时、怨时、怒时……听听这些先生们的故事,他们会给我们的心底注入力量,教会我们静下心来,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观照生命的宽度和厚度。
2017.04.26雾凇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