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回家之后安顿好老婆,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奔到樊楼前去寻陆虞候,也不见了,从这一点来看,林冲的脑子就不大好使,那陆谦还能在酒楼里等你来找他算账吗?却回来在他门前等了一晚,不见回家,林冲自归。娘子劝道:“我又不曾被他骗了,你休得胡做。”林冲的妻子不想让林冲出事儿。林冲道:“叵耐这陆谦畜生,我和你如兄若弟,你也来骗我!只怕不撞见高衙内,也照管着他头面。”如果不是遇到了高衙内,他也不会那帮着高衙内来骗你了,你还会一如既往的照顾自己的这个发小,这才是让人更加生气的地方,被自己的最好的朋友给陷害了,想想脚后跟都是气,这陆谦比起真正的敌人高衙内还要可恨。娘子苦劝,那里肯放他出门。陆虞候只躲在太尉府内,一连三日,不敢回家,林冲也是无可奈何,整天拉着脸。
第四日饭时候,鲁智深径寻到林冲家相探,问道:“教头如何连日不见面?”林冲答道:“小弟少冗,不曾探得师兄。既蒙到我寒舍,本当草酌三杯,争奈一时不能周备,且和师兄一同上街闲玩一遭,市沽两盏,如何?”从这一点上来看,不在家里招呼陌生人的,这是林冲的基本原则,陆谦此人可以在家里喝杯茶,的确和林冲的关系很好,鲁智深是刚刚交的朋友,还不是太了解,所以,喝杯茶的机会都没有,林冲是个谨慎的人。智深道:“最好。”两个同上街来,吃了一日酒,又约明日相会。自此,每日与智深上街吃酒,把这件事都放慢了。有了鲁智深这朋友天天约着喝酒散心,两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亲近,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冲也慢慢的放下了。
林冲放下了,高衙内却得起了相思病,整天无精打采半死不活的,高府的老都管来探望,这陆谦也就豁出去了,反正和林冲的这个仇也结成了死仇,就和富安找到这老都管说需如此这般,让高太尉知道,先这样,后那样,就可以先弄死林冲,然后就能把林冲的漂亮媳妇弄到高衙内的床上,高衙内这病就能好了,如果不这么办,高衙内肯定没命了。老都管把这事儿汇报给了高俅,高俅知道了陆谦和富安两人有办法,就叫来了两人,一听这两人出的缺德注意,立马叫好,还许诺事成之后提拔两人,就这样,一场针对林冲的阴谋展开了。
再说林冲每日和智深吃酒,把这件事不记心了。那一日,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沉了我这口宝刀!”林冲也不理会,只顾和智深说着话走。那汉子又跟在背后道:“好口宝刀,可惜不遇识者!”林冲只顾和智深走着,说得入港。那汉又在背后说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的军器的!”林冲听的说,回过头来,那汉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目。林冲合当有事,那是必须的,这么明显的圈套,就是专门为了林冲设计的,时间,地点,时机都把握的漏洞百出,诺大的东京,就只有一个林冲认得好刀吗?明显就是针对林冲来的,可惜林冲和他那漂亮老婆一样没多少脑子,听到这话立马就上勾了,猛可地道:“将来看!”那汉递将过来。林冲接在手内,同智深看了。但见这把刀:清光夺目,冷气侵人。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花纹密布,鬼神见后心惊;气象纵横,奸党遇时胆裂。太阿巨阙应难比,干将莫邪亦等闲。林冲看了大吃一惊,失口道:“好刀,你要卖多少钱?”那汉子说:“要价三千贯,实价两千贯。”林冲道:“这样的好刀,的确值得两千贯,但是,你遇不到个认识宝刀的主儿也是白搭,也就我是个识货的,你要是一千贯愿意卖给我,我就收了。”那人还来了个欲擒故纵的小花招:“我是等钱急用,再让你五百贯,一千五百贯卖给你了。”林冲贪起了小便宜:“我只出一千贯,你爱卖不卖。”那人也是做戏做全套,装出一副很懊恼的样子说:“金子卖了铁价钱,卖给你了,谁让我等钱急用呢,不要再少了一文钱啊。”林冲让鲁智深在茶馆里等他,他回家取钱,以鲁智深的智慧估计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个圈套,估计是不想粘上麻烦,就说:“洒家且回去,明日再相见。”说完就告辞而去。林冲带着那人回家取钱,付清之后才想起来这样的宝刀可不是普通人家应该拥有的,就问起了来历:“你这刀哪里来的?”这是早就设计好的阴谋,当然不可能再明面上留下漏洞,只要林冲上当想要买这把宝刀,那前面的漏洞就完全给补上了。那人说:“祖上留下的,因为家道中落,只能卖了。”问他祖宗是谁,人家早就想好了对策,一句‘说出来丢祖宗的人,不说也罢’就糊弄过去了,此时即便是林冲心里有些疑问,这宝刀到手了,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了,抽出宝刀,得意的自赞一句:“端的好刀,高太尉府中有一口宝刀,胡乱不肯教人看,我几番借看,也不肯将出来。今日我也买了这口好刀,慢慢和他比试。”在自我作死的路上,往人家设计好的圈套里自己前进了一大步而不自知。林冲当晚不落手看了一晚,夜间挂在壁上,未等天明,又去看那刀。这林冲不把自己东京城里唯一识得好刀的名头进行到底是不算完的。
次日巳牌时分,只听得门首有两个承局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府里专等。”林冲听得,说道:“又是甚么多口的报知了。”前一天才买的刀,第二天中午都不到,高太尉就知道了,高俅闲得蛋疼,一天雇上百十个密探专门打听你林冲的私事吗?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怀疑到这把刀从头到尾都有问题,老实说,我都替林冲的智商着急呢,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你随便找个借口,就说自己的刀被朋友借走了,自己先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再说也行啊,可惜,林冲武艺高强,但是头脑还是简单了些。两个承局催得林冲穿了衣服,拿了那口刀,随这两个承局来。一路上,林冲道:“我在府中不认的你。”好嘛,疑点就放在了你的眼前,你也发现了,可是没有引起警觉,蠢人一个。两个人说道:“小人新近参随。”一句简单的漏洞百出的回答,还是没有引起警觉。却早来到府前,进得到厅前,林冲立住了脚。两个又道:“太慰在里面后堂内坐地。”转入屏风,至后堂,又不见太尉。林冲又住了脚。两个又道:“太尉直在里面等你,叫引教头进来。”又过了两三重门,到一个去处,一周遭都是绿栏杆。两个又引林冲到堂前,说道:“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禀太尉。”林冲作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他要是不知道这里是军机重地白虎堂,那他确实在禁军中的地位低得可怜,稍微有点地位的军官都知道白虎节堂是军机重地,未经传唤不得擅入,林冲等了半天,心里有了疑心,才发现了檐前额上的四个青字‘白虎节堂’,这难道仅仅是大意吗?简直就是被迷了心窍的举动啊。看到‘白虎节堂’才猛然醒悟:“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敌辄入,不是礼!”可惜太晚了,你自己跳进了圈套,人家会让你轻松的跳出去吗?答案是肯定的。刚想退出去的时候,高太尉及时地出现了,大喝道:“林冲,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下官?有人对我说,你两三日前拿刀在府前伺候,必有歹心。”你前几天就拿着刀子在我的府门前转来转去的,你这是想要刺杀我吗?好嘛,林冲拿着刀子到处找陆谦的举动完全就在人家的视线里,给你设计个小阴谋你马上就上当,一点也不亏了你啊。林冲立马就为自己辩解:“恩相,恰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将刀来比看。”太尉喝道:“承局在哪里?”这里的承局,大概是殿前司的低级军官,而白虎节堂是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低级军官怎么有权随便进入到里面去?这一点,林冲作为教官肯定是知道的,听到高太尉问他,就回答说他们进到里面去了,这个回答,显然违反了军事重地的基本常识,高太尉大怒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甚么承局敢进我府堂里去?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左右,与我拿下这厮。”二十几个警卫军官冲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冲抓起来了,一个不太完美的阴谋,以完美的结局收官。
此时的林冲还要大声地叫屈,可惜人家怎么会让他找到把柄呢?你说是你派人叫我来要比刀我才来的。高太尉说你胡说,我派的人是谁你给我找出来,我府里根本就没你说的什么承局,再说我堂堂殿帅府太尉,有多少大事儿等着我去处理呢,我是闲得蛋疼找你比刀干这种无聊的小事吗?这事儿你就是说给三岁小儿听人家也不相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分明就是来刺杀我的,还无理取闹乱找借口,罪名坐实。这厮还敢狡辩,左右,送他到开封府滕府尹处严刑拷问,问清楚罪名,明正典刑。那把好刀也封了去。现在一切问题都清楚了,其实林冲买回来的那把所谓好刀,其实就是高太尉府上的那一把,转了一个圈,赚了一千贯,又回到了人家的手里,但是林冲自己却进了开封府的监狱了,这个时候,林冲就是再蠢也明白自己被人设计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高球没把林冲给当场格杀,否则,就没了后来的水浒传了。
到了开封府,府尹大人照例就要把审案的程序走一遍,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事情太过于简单明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合常理,林冲作为禁军教头,怎么会不知道军令,带着刀去白虎节堂呢?这可是死罪。林冲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自己的隐私了,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都是高衙内觊觎自己漂亮媳妇的美貌,专门设计出来的,府尹录了口供,把林冲收监,写了回文,林冲的老丈人也上下打点,为的就是让林冲少受点罪。
林冲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为人正直的档案孔目孙定,把案卷前后一看,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当府尹先要按照高太尉的意思把林冲的案子办成铁案,孙定坚决不同意,质问府尹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又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触犯,便发来开封府,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却不是他家官府。”府尹也是没了办法,心里也明白林冲是冤枉的,但事情还得处理,就问道:“那该如何处理?”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他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拿着刀子进入军事重地,虽然事出有因,不是故意的,但也是不小的错误,那就刺配沧州去吧。府尹也知道这就是事实,无奈也只能按照孙定说的办了,完了还去向高太尉专门解释了一番,面子也算是给足了可高俅,开封府可不归高俅管,高俅也不能太过分,林冲的事情就这样处理了。
林冲被打了二十脊杖,脸上刺了金印,弄一个七斤重的铁枷,贴上封皮,书写了刺配文书,派董超薛霸押送,刚一出开封府。林冲的左邻右舍和老丈人都来接着,安排一桌酒菜招呼两个公差,奉上一些银子,央求两个公差路上行个方便,对林冲多多照顾。趁着两个公差在哪里喝酒吃肉,林冲执手对丈人说道:“泰山在上,年灾月厄,撞了高衙内,吃了一场屈官司。今日有句话说,上禀泰山。自蒙泰山错爱,将令爱嫁事小人,已经三载,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未曾面红面赤,半点相争。今小人遭这场横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况兼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却是林冲自行主张,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如此,林冲去的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从这几句话就可以看出,林冲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男人,自己遭了冤枉被判了流放,成了一个劳改犯,已经不是个清白人了,加上此去生死未卜,不能耽误了自己的媳妇,和老婆离婚给老婆自由,不耽误人家的青春,此时的林冲,似乎已经朦朦胧胧的意识到到了高衙内肯定不会善罢干休,自己能不能回来还在两可之间。这张小姐和林冲结婚三年,估计也就二十岁出头,年轻貌美人见人爱,又没生过孩子,现在离婚让人家日后再嫁,同时也可避免高俅借口林冲的事情进行陷害,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很有男子气概,让人佩服。另一方面,林冲三十五六,和张小姐的年龄差距有点大,那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林冲是二婚或者三婚都有可能。和张小姐结婚三年了,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的,问题肯定出在林冲身上,这样,林冲二婚三婚的原因就可以解释了,林冲是男性不育症患者,前面的老婆都因为生不出孩子离婚了,那个时代不生孩子,是不会怪罪男人的,只能在女人身上找原因。听到林冲的话,林冲的老丈人张教头道:“林冲,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遭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明日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的,三年五载,养赡得他。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勾。休要忧心,都在老汉身上。你在沧州牢城,我自频频寄书并衣服于你。休得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这张教头看样子很是喜欢林冲,同时也佩服林冲武艺高强,要不也不会把自己的漂亮女儿嫁给同为教头的林冲这个二锅头甚至三锅头,而且当了多年的禁军教头,家里的资产也还有一些,养活自己的女儿没问题,告诉林冲,现在的你只是时运不济走了背运,迟早你会是来运转能从沧州回来的,至于高衙内的事儿,你就放心吧,我看着女儿,不让她出门,高衙内他也不能来我家抢人,你只管放心的去,我们等你回来全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