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时已是傍晚,在秋叶和夕阳的衬托下,这座古老又陈旧的小镇显得格外宁静。你离开时,他在路口送你,你今天终于回来了,却是第一次离开又回来。
往镇中孤儿院去的一路,时间是静止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街角的咖啡馆,飘着诱人香气的面包房。正在这时,一个3岁小男孩儿跑了出来,不小心扑倒在你脚下。你赶忙把他扶起来,当你看到他挂满泪水的脸,倒吸一口气,半张开的嘴竟发不出一丝声音。正在这时,左手提着装满食品的大纸袋,右手抱在怀里一束向日葵的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充满歉意的走过来。她放下手中的纸袋,把花从容的递给你,双手举起男孩搂进怀里。你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明了了一切。
她认识你,从她对你的微笑的眼神里透露出了这种信息。 “你回来了?ben告诉我你最近会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呀!”你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下意识把地上的纸袋提了起来,跟她朝同一个方向并肩走去。“他还好吗?”“嗯!还是老样子!他经常讲起你,说你在中国过得很不错!”
什么?他竟然知道你在哪儿?6年了,你改了名字,故意销声匿迹,他居然还是知道你在哪?你的心里开始剧烈上下翻滚,泪掩藏不住的向上涌出。当我们转过那个路口,看见他在花园里修整草坪的身影,你不顾一切的冲向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他转过身来伸开双臂。6年了,你依然还在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紧紧围绕着你,用力搂紧你,下颌轻轻摩擦你的头发。你使劲平复了一下情绪,挣开他的怀抱。你用6年时间练习离开的方式,多少还是有点作用。身体又开始发紧,密密麻麻的无数的坑洞,一个一个在他面前重现。
小镇深秋的夜晚很冷,你们点燃壁炉,在客厅的地毯上盘腿而坐。芬尼是他的妻子,她做的苹果派让你想起了去世的托尼牧师。你是在教会的唱诗班第一次见到本的,他是老托尼的儿子,那年他36。你极不情愿参加主日聚会,孤儿院的修女们都很邪恶,上帝哪里存在?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为什么你是孤儿?“那是因为你生来就有罪!”修女们这么说,每当你产生疑问,她们总对你的言论感到震惊。只有老托尼对你宽容,无论你怎么在唱诗班捣乱,他都视而不见。他总是把你放在风琴旁边的矮凳上,你能看见他的脚踩着风琴而动的舞蹈。你不好意太嚣张,因为他是那么和善亲切,孩子们在他面前都很谦卑。而本从教堂正门走进来,恰巧看见你坐在老托尼身旁。他向你伸出食指,在嘴边亲吻了一下,作出休声指示。你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到你面前,他把你从凳子上抱起来,轻轻放在他的腿上。那一刻里,你觉得你得到了生命中所失去的一切,你有任何人都无法给予你的一切。
苹果派香气弥漫,掩盖了一种难言的尴尬。很明显,芬尼并不知道这6年里你的失联状态,他让你很自然的存在在他的生命里,像去世的老托尼一样,你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亲人。
你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老托尼的死;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你极力想要摆脱的片段。你把你的过往拼凑成了一段美丽的童话,充满爱意,没有丝毫绝望和肮脏。
他没问你出走的原因,你似乎都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又决定回到这里?夜已深,他把开司米的灰色披肩搭在芬尼肩上,看见他俩对视的眼神,你迅速垂下眼脸。
你感到异常疲倦,尽管你心中充满了疑虑,在他面前,你从来都不需要一个答案。干了这杯威士忌,你回到客房一头栽进了温暖的棉被里。
nixk浑身是血,被吊在枯树上,浑身布满荆棘。你与他相隔了深深的一道鸿沟,你过不去,无能为力又竭尽全力的哭喊着。老托尼血红的眼,咆哮着狂笑不止,他高举的手中握着一颗滚烫的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
你是从梦中哭着醒来的,你心里对所有人的戒备感,都因着和他的朝夕相处慢慢化解掉了。你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尽管你依旧和他据理力争。是求生的本能让你想要离开ben,而正是与他不断抗争的斗志,才令你有了走向未来的动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6年里你几乎忘掉了你一切的过往,忘掉了ben。是他拯救了你,而此时,你却无力阻止他慢慢去死!
你深深的嘆了口氣,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你知道你不能軟弱,是ben!這一定有原因。世上的一切看似巧合,都有更深層的設計。
芬尼正陪著孩子在花園裡玩耍,她看上去比你還要年輕,臉上掛著天使般的笑容,和她天使般的孩子那爽朗的笑聲。正午的太陽,照耀著這座古老的城鎮,真的像童話一樣美,甚至可以掩蓋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