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向日葵,因为结了果实,沉甸甸的垂下来,并没有向日而生,再低头去看,已经被人扣去了大半瓜子。我蹲下,趁着蓝天当背景拍下一张照片,总还是觉着很美丽。
这里还有一些瓜秧,烂掉的蹩形蔬菜,上面有一些苍蝇飞舞。隔壁是一只垃圾箱。一声车喇叭,校长来了,带着她的小女儿。黑不溜秋的小人,白色小背心透着她的肤色。她的胳膊上有一块不小的烧伤,让人看了心里一揪。模样小巧,倒是长得挺可爱。校长的女儿就在这所小学就读二年级。
一个秃头的跛脚大爷从门外进来,拄着拐棍,手里拎着一瓶白酒,这就是和我们一起晚上在学校留宿的。我这才看清了模样,黑、圆脸蛋、不经打理的胡子肆意生长。打过招呼以后,大爷便进自己屋子了。
校长说的大妈也来了,很典型的农村妇女,走起路来却很硬朗,一走近就嘻嘻地笑,说这次来了两个小伙子。收拾好宿舍之后,我才看到原来里面有个灶台,可以做饭用的,还有失去了冷冻功能的冷冻柜,打去墙上的灰,一个牌子上写着电子阅览室。
刚进门的右边墙上有一面小镜子,还有一个挺大的铁盒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的东西。因为是教室,所以南边是一整排的窗户,角落堆着破窗帘,我想这间屋子以前一定发挥了各种作用。
大妈给我们煮了方便面,没有酱包调料的那种,就着半碗咸菜吃。虽然食物的模样不好看,但因为喝了酒,吃了肚子却觉着很舒服,如果在学校的话早饭一般都是省略掉的。
不一会儿学生也都来了。每个人都在干活,拿着扫帚簸箕打扫大院子和学校门口,这也是以后我们每个星期一开学第一件需要做的事。
我心里有些为人师表的担子,尽量让自己不苟言笑,但这些孩子长得确实很好笑,黑黝黝的脸上透着两块红腮疙瘩,不时瞟我两一眼。
这里的学生少的可怜,二年级最多,有十几个人。四年级三个学生,六年级四个学生,教室都在后面的一排平房,三年级和五年级只有一个人,办公室隔壁有一间小教室,他们两个在一起上课。我们把桌椅搬进各年级教室,剩余的拼成餐桌,屋子空了,看起来也整洁了很多。
校长让我们设置好上下课的铃声,机器就在办公室的门后面。办公室就是右排中间的屋子,进来后原来还有三个人在,一个是教二年级的马老师,短头发,烫着卷,另外两个男老师负责四六年级的语文,是村里的人。我们也有了各自的新名字,小强和小昊。
铃声的装置很简单,一看就会,简单易懂。等学生清扫完进了教室,校长便说可以去上课了。事情这样突然,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毕竟我是在大学的模拟课堂上两次都被老师赶下来的人。用她的原话说,“想给我找个优点,但实在找不出来。”
我负责三、五年级,强哥是四和六年级。三年级的小男孩叫做刘国文,五年级的女孩叫赵佳欣,是个小胖子。我去办公室找来数学课本,用粉笔把小黑板一分为二,写了几道两位数的乘除法计算题让三年级来做,再写几道让五年级来做。擦完又写,反复做了几轮,第一节课也就结束了。我甚至没有自我介绍,讲自己名字时总觉着有些不顺口的。
因为打扫花去了很多时间,所以一上午过得很快。大妈已经准备好中午的饭菜。中午校长也不回,和我们一起吃。馒头菜,山药茄子,芹菜炒肉,吃起来很香,完了还有粥。大妈不和我们一块吃,做完便回家,等做晚饭时再洗中午的碗筷。
吃饭时校长和我们说,学校里的两个男老师比较老了,其中一个今年就要退休。如果两个老师有急事的话,让我两能替代着上课就稍微帮帮忙,我两示意一定。
因为这次只来了我们两个人,过两天还得去学校再要几个,不然老师不够。开学第一个星期,学生还都没有课本,也没有心思上课,先凑合着教些东西,也就是说想教什么教什么。
校长有一间独立的屋子,在办公室的隔壁,吃完饭后便领着他女儿去休息了。下午也是一样,一转眼便过去了。
一到晚上本来是消遣的时间,但这里没有网,信号也不是太好,我两无所事事,决定下个星期从学校带点玩意儿过来。到大爷那接水的时候,我闻到一些酒气。大爷坐在炕上,看着小电视机。靠墙的桌子上有一些锅碗瓢盆,也是可以自己做饭的。
晚上洗漱好以后,我出来撒尿。抬头一看,居然满天的星星,噢,原来是我错怪自己越来越近视了。
第三天学校又来了两个女老师,分别任不足一年级的幼儿老师和二年级的语文老师,一个姓王,一个姓赵。校长说大学生没有了,得从别的学校调老师过来。
我们每周可以回一次学校。星期五的时候我们被送到车站,据说这里有免费通到市里的火车,就在那条有饭店的街,往东头走远了,有一个站台。等了好久,车灯才明晃晃地开过来,没想到走地也慢晃晃的。绿皮车,我还以为这玩意儿死绝了呢,想当初没少受它的罪。
我瞧见隔壁路上有一个骑自行车的大爷,从东头看到西头,末了才反应过来,“强哥,咱还没自行车快……”我的脑袋似乎也跟着慢下来了。
等到了市里的火车站,大概已经过去了2个多小时,幸好还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不必打车回远在南郊的学校。有人已经回来了。
那天晚上大家各自聊着自己的学校,只有豆儿自己先去洗了个澡,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爱干净。过了一会儿有人回宿舍,说看到豆儿在帮别的女生提水。“哎呀,有新闻阿,等回来拷问拷问他。”
等豆回来了,真的有大新闻。豆一个男生和几个其他系的女生被分到一起,他们居然住一个混合宿舍。大家伙儿炸开了锅,只有豆在那笑,“想什么呢?你们这群骚货。”
两局游戏下来,豆还在那笑。一手抱着手机,另一只手里的烟独自燃了很长时间掉下了灰,落在他白花花的大腿上,这才反应过来,其他人都在忙着打游戏,大呼小叫的,没在意豆的哎哟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绿皮车上,只有我一个人靠窗坐着,慢悠悠地驶出去,风扇的呼呼声止不住闷热的夏。风扇停止了,光也停止了,车轮无声地转动,我转向窗外,似乎有一个人影。我想极力扭头回去,可车的速度却徒然加快,或许,是我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