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儿谢了,我是拒绝用“死”这个字的,因为我想花的死大抵是与我无关的。
春风十里,吹绿了山林,吹醒了河湾,吹痒了我这个爱花人的心。于是我去花店买回了几株盆栽。有粉的风信子,小小的一颗球茎盛满一大簇粉嫩的花骨朵,像豆蔻少女害羞的脸庞;有绿的仙人球,三根枝干上开着三朵花蕊,红的,黄的,蓝的,周身长满密密麻麻的小刺,互不相让,大有三国鼎立之势;有紫的多肉,矮小的身子上长出几片肥厚的叶子,像极了婴儿肉嘟嘟的小手。
这花我是要好生伺候的。去网上查了每种花的习性,浇多少水,怎么浇,隔多久浇一次,这些是万不能出差错的,如此才能长成一朵花该有的样子。我想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人有灵,花亦有灵。这人的灵也不比花的高贵。若我好好养花,花必定能与我心意相通,不负我待它的一番苦心。于是,我严格依着花的脾性来照料它,并期待与它之间能生出美好的友谊。我亦不忘这花来自天地,少不得自然的风光雨露,每每将花依次摆放在窗台上,让它们感受阳光的滋养。花儿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一番心意,让这方简陋的居室清香四溢。
但我忘了春风多情,拈花惹草是春风顽皮的性子。那日出门时,和风煦煦,阳光暖人,我照例让花在窗台上舒展身枝。谁料,下午天气突变,乍暖还寒,春风也变得凌厉了。刚探出脑袋的柳芽在风中乱舞,好不欢喜,全然忘了会被这风摧残的危险。我的花是会在这狂风里调皮欢笑还是瑟瑟发抖呢?春风乱事,楼底到处散落着衣物、花床单、白裙子,满地凌乱。“呀,我的花没事吧?”猛地想起被我放在窗台上的花,不知它们有没有躲过这阵恼人的春风。这样想着,冥冥中有股力量牵引着我朝那堆凌乱之处走去。
拨开花床单,眼前的情景让我的心蓦地沉了一下,太惨烈了:风信子的球茎碎成两半,粉的花朵落满一地;仙人掌的茎从中间折断,昔日斗气的花蕊此刻倒成了三个落难的兄弟;小多肉肥厚的叶子被碎花盆锋利的棱角割出一条条伤痕,四处散落着断掉的根须······这些还是我宜室宜家的花儿们吗?从高空中摔下来它们疼吗?谁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谁说“春风多可太忙生,长共花边柳外形”?此刻这春风在我眼中如同万般可恶的刽子手,随意一闹,这几朵花便红绡香断。我也恼自己,若我今天忘记将花搬出去,它们是否就能幸免遇难了?如此这般,我竟能感受到黛玉的葬花之痛了。只是不知这几缕花魂将归向何处?
我的花儿死了吗?我是拒绝用“死”这个字的。我想亲手呵护,花儿们或许会复苏的,慰藉我的惜花爱花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