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突来的一场雷阵雨,彻底失去了睡眠。睁着眼睛直楞楞地看穿过树层的闪电,白色离的很近在空中劈开然后消失的也快,仿佛是刚刚打了一个喷嚏。侧耳倾听簌簌雨声,树枝像怪物的触手,随风在夜空里胡乱摆动,显得鬼魅无测,恐惧之意紧逼心脏。
那雨是下在了心上,这样难挨的午夜时分。
清醒的大脑,困乏的身体,是明确的分离,不成整体,各个部分独立反应,黑暗里有割裂的气息。随手拉上厚重窗帘,与外界隔绝,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抚慰思绪,让它趋于平静。
雨水并未带来清凉,反而让身体更潮湿,越觉得疲累。手脚似被捆绑在床上,沉重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而大脑越发清明,过去的种种纷纷被它请进来做客,大家像集会般讨论热烈,都不愿结束。其他人被客气的劝走,只有那些特别固执的偏偏赖着,好言好语相劝,无济于事。只好让它先住着吧,说不定可以说服它,或者等它失去了耐心,自觉没趣就会自己离开。
她在暗色里不断变换姿势,翻来覆去想迷惑大脑,床却发出吱吱地声响,似一声声的在抗议,催眠已不可行。
巨大的无着感包裹着,拉扯着她的神经,心里觉得既然无法对抗,那么就做些什么。
起身开了灯,惨白的光明晃晃地照着,她的脸上带着萧索茫然地神情,因为一直在旅途中行走,舟车劳顿带来的不安定感,现在才仔细观察这个异地的陌生房间。
污迹斑驳的床垫散发着发霉的味道,暗红色对开式窗帘其中一边,与边框失去粘合力,向下垂着,大理石铺成的窗台,有好看的花纹,黑色墙纸贴的很随意,明显地对接缝隙,空调下面挂了一幅画,突兀逼仄。关了灯,天花板就会给人小惊喜,月亮星星组成的图形,在头顶上发着幽蓝的光,让人镇定,可以做一个美梦。
简陋的空间,一个暂时的落脚处。明日或许就会启程,她并不觉得害怕,企图与自己内心对话。生活中或大或小的琐碎被她抛在过往,或轻或重的情意却随身携带。是这样一个对感情有深意的孤独女子,选择独自上路和归途,山虚水深,担心自己无序的性格摧毁美好。
她很喜欢陶渊明《饮酒(其五)》里面的四句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丰沛饱满的内里十分难能可贵。
可是在这个世间,注定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完成的事情,无法占有的感情,无法修复的缺陷。只有对它们具有中允的心态,才会觉得失去或者获得都是一种安好的结局。
生命中出现的人,有些见了一面就再没见过。有些人是两三年,以为能够再度过更长的未来,某一时刻也会无疾而终。我们无法猜测时间的广度和深度。如果能够对其有更多的把握和判断,也许会对彼此更为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