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母亲喊我睡觉,我才睁开朦胧的双眼,发觉聒噪的蛐蛐早已沉寂无声,关上院门,迈着慵懒的双腿回家去睡。
我和父亲之间依然冷战,我依旧每天坐在树下看星星。看的次数多了,也终于明白最亮的那颗星其实就是一颗星,不是那个皓齿唇红的女孩。我既不是旁边那颗明亮的星,也不再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了,更不是我父母眼里的公家人,我其实就是即将出去打工的穷小子。打工,我有能去哪?!北京?上海?听说过,电视里也看到过,但我又能干什么?我连个路费也没有,我试想过很多途径,其中想了好多遍的就是私自离家出走,不混个人样绝不回家。我幻想着二十年后,我带着一只墨镜,穿着一身新衣,脚下一双锃亮的皮鞋,手拉着一只装有四只轮子的皮箱,从外地回到这个村里,俨然一幅少小离家老大回的画面。然后,在村人惊愕的目光里来到树下,等我我那受苦受累了一辈子的父母笑着打开院门来迎我,逢人便说我虽没成公家人,但也给他们长了脸,争了口气。
胡乱地想一通,我不禁留下了孤傲的眼泪。泪眼朦胧的我,再看天上的星星已不再明亮光洁,一片迷迷蒙蒙的夜空……
接下来有一天,还没等我收拾好出行的行李,母亲对我说父亲其实早就问了上重点高中的学费,正在问亲友借着钱,想着卖掉些粮食。他其实不是愁我上高中的钱,而是愁以后上大学的钱,并且气的是一直百依百顺的我报考志愿这么大的事敢私自决定并哄骗家人,让我主动向父亲低头认错。
我主意已定,能考取到县城已经向老师证明了在他们眼里我这个优等生最终没让他们失望,能放弃报考日落西山的中专避免成了老师和下一届学弟学妹们眼里的一毕业就失业的警示教育标签,也是证明了我是他们眼里智商情商都不低的好学生,更重要的是,立刻节省一年几千块无疑对家里来讲是个天文数字的学费,证明了我是父母眼里的孝顺儿子。想到这些,我也就不再说话了,我一声不吭,继续着我在高中开学前的离家出走计划。
开学前一天,我还没收拾好离家出走的行李,也许就没啥好收拾的。最重要的是钱,是出去的路费,是初去一个城市时些许的落脚费,可就是这最为关键的,最重要的我却没有。我有的无非就是上学时写的几首觉得还好的诗,送给那个女孩她喜欢的很…
我决定不留这些诗了,我要把我的过去那份朦胧的美留在回忆里,留在心底里。我带着一把铁锹,趁夜色已晚,轻车熟路来到树下,铲开一个小坑,我将那几份诗稿整齐的放进去,抬头看看那颗耀眼的明星,慢慢地用铁锹将土一点一点覆上。我想起来借同学书《红楼梦》里林黛玉葬花的事,顿悟她埋葬的不是花,而是不忍美好的东西在尘世中被玷污,被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