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村一户人家的养子。
他的出身,村里很多人不知道。养父母为他娶了媳妇,一个双目几乎失明的女人。
他父母去世那年,他的一双儿女还很小,是大家七手八脚凑了粮食来安葬了他父母。老两口去世的日子前后相差四五天,这在村里来说,也算是个奇迹,也许,他们是怕拖累了他吧!
虽说是养父母,但是父母活着的时候,他还是善待了他们。父亲佝偻的身体几乎是挨到了地下;而母亲的内风湿性关节炎导致双手指姆蜷缩在一起。他端茶送水地伺候了父母一段时日,也算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
关于他的身世,不知他是否知道,但随着他父母去世,很多人从一些老人那儿得知了。那是一段很凄惨的故事,他竟有着九死一生的坎坷传奇。
事情追朔到几十年前了。她的母亲,原本是一个良家妇女,可是,伴随着一场灾难的发生,她的命运发生了质的变化。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她的老公被莫名地抓进了监狱,这一去便是多少年。起初,她守住了寂寞,坚定得等着丈夫的回来,可是,同村有几个被抓走的男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在那样的境况下,她失足了,铸就了另一个错误。就在她身怀六甲时,她的老公回来了。当他看到自己的老婆大着肚子的时候,眼镜都绿了,几乎杀了她的心都有。
可是,错已注定,在亲戚们的劝说下,他平息了心里的怒火,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他口里的孽种是不可能接受的。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他还是被母亲生了下来,他差点儿就被塞进炕洞,是几个老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他母亲的老公,最终保住了他的命。
他的生父像缩头乌龟般将头颅放在壳子里,没能站出来与他相认。尽管他的命是被保住了,但却逃不了命运多舛的结果。
他还在月子里时,就被年迈的外婆抱走了,在那个没有奶粉的年代里,他靠着外婆的面糊糊活了下来。可是,就在他几个月的时候,外婆撒手人寰。接下来,是更大的磨难在等待着他。
照顾他的任务落在了舅妈身上,可他遇到的这个舅妈是个歹毒的主。每当饭做熟时,舅妈就将盛了饭的碗丢给他,管他能否吃到嘴里,饭时常撒在门口的土台子上,他便用手抓着往嘴里喂,因为他大多数时间在门外爬着。
也许,在舅妈的心里,让他自生自灭好于她亲手捏死他。即便是她捏死了他,谁也拿她无奈。又或许,她还存在一点儿人性,一点儿怜悯,至少还是给了他一口饭。
他养父遇到他时,他几乎是奄奄一息了。养父可怜他,就从他舅妈那儿带走了他。可是,当养父背着他翻过一座山时,他好像没有了气息。养父将他放在山沟里的一块石头上,便起身回家。也许他命不该绝,还是上天注定要他们做一对父子。当走远了的养父转头再看那石头时,发现石头上的包裹在动。
于是,他的养父又折回身去将他背回了家,夫妻二人用尽办法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了。就这样,他成了养父的儿子,随了养父的姓。
尽管后来他的养母隐藏了事情的真相,一度声称他就是她怀胎十月所生。这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知道真相的便不再提起他的身世,所以,他在同龄人中,便也少了流言蜚语和欺辱。
可是,他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惜慌,由于母亲那双手,从他记事开始便是蜷缩的。所以他过早地承担了家里的重任,从八岁就开始做饭、跟着父亲劳动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当的太早了!好在上苍眷顾、怜悯他,给他一副好身体,自他从幼儿那次大难中存活了下来,便再也没有生过病。
不知道是穷人志短,还是冥冥中就有的感知--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活得唯唯诺诺,几乎对村里权贵的人唯命是从。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三十多岁的他伙同别人逼走了他的邻居。也许,那不是他本意,而他是被别人牵制着,他的邻居要盖房,跟他置换一点地,起初他答应了。后来在那家人的威逼下,他反悔了。邻居走投无路,一气之下搬离了村子,去了很远的地方安家落户。
不知道他是否想念过邻居。也不知道他是否后悔过,后悔不就那么一点儿地方,他应该有主见地拒绝对方,不被权威所迫。
错了的无法挽回,他埋头苦干,使劲地拉扯一双儿女。他的女儿很优秀,打工挣钱帮衬家里。儿子呢!虽然看起来很干练,如今三十多岁却独善其身。父母最大的期望是看到儿女成家立业,他何尝不是!
如今,六十岁的他依然在努力地拼着。也许,人们早已忘记了他的身世,可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在他坚强的眼神里,隐藏着一种无助的痛苦,是他用顽强的毅力屏蔽了却发生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