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绝不放牛
7岁那年,分到父亲头上的是一头纯种的小黄牛,它看上去十分羸弱,皮质疏松,没几鬃毛发。夏天的时候,父亲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走到草垛拿几把干草,送到牛栏。6点多再去山边上放,一直放到8点,再把牛牵回来,交到用牛的大人手上。傍晚5点,再从用牛的大人手上接回来,到山边上放到天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放就是十一年。
一九七0年春二月的一个晚上,和往年一样,生产队开会,讨论新一年的生产责任分工。父亲觉得自己都十八岁了,可以不用放牛了,于是他就向伍队长提出交牛的事。会上,伍队长没有同意,主要是要讨论更重要的事,不过他说,下次再讨论。
下次就是一周后,那天晚上和上次一样,月光很皎洁,父亲向伍队长提了同样的问题,伍队长在会议的最后时刻把父亲交牛的事情拿出来讨论,征求意见。有人说父亲牛放的好,目前也找不到接替的,就再放一年吧!其他人都纷纷响应。伍队长听完大家的意见后,就向父亲宣布再放一年的决定。散会后,父亲觉得不是滋味,想想别人十四五岁就不用放牛,自己为什么不行?父亲越想越生气,他决定等下一次会议。
转眼到了五月,正是犁田的好时节,队里开始讨论今年用牛的分配问题。那天晚上会议如期举行,会议开始后,父亲最后一个进门,他就把大门一关,门栓栓好,身子倚在门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最上方的伍队长见状,便质问父亲为什么关门。父亲慢悠悠地说:“今天大伙不把我的事情解决,谁都别想走。”伍队长很气愤地说:“你的问题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父亲坚定地说:“今年我肯定不放牛了,人家十四五岁就开始学犁田耕地和割稻插秧,挣的是一个整工,村里没有哪一个像我我一样十八岁还放牛,每天记三分五的工,都不如每天挣八分工的小姑娘!”父亲说完,全场寂静。大约一分钟后,堂伯说道:“你不放牛,能干什么?力气都没我二女儿大。”父亲听后非常生气地说:“真的没有你二女儿力气大?明天我就让你女儿尝尝。”父亲说完这句话,已是九点多了,有人边打哈欠便要往门边走,父亲没有让他,他很生气地说:“明天还要干活,我要回去睡觉,让开,让开!"父亲说:“对不住,今天不把我的事解决,谁也别想走出这个屋子!"父亲的话大概激怒了他,他扬起手就向父亲头上抓来,想抓住父亲的头发。父亲早料到这一点,反手扼住其手腕,一把擒住。刚才的一切被徐会计看在眼里,见势头不好,就说:“这样,今年给你记一百五十工,就再放一年。”他想缓和一下局面,可是父亲并不同意,他说:“我不是要多少工,主要是我要学做事,不能到十八岁耕田插秧还不会。”这时,有人听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就说:“那就找个人交接吧!”伍队长见这事不好收场,最后也默认了这个建议。最终,会议顺利散会。
第二天中午,山冲的芦席地里,父亲狠狠地揍了正在挖野菜的我的堂姐(和父亲同龄),芦席倒了一片,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地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