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什么角色比母亲更孤单,她们是注定要哭泣的,容我牵你的手,让我们尽可能地接近。而当你飞翔时,容我站在较高的山头上,去为你担心每一片过往的云。
——《初绽的诗篇》
(一)
前段时间,我被国外一个女孩深深感动了。
怀孕不到9周的年轻女孩因脑部动脉爆裂引起颅内出血,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出血严重,三天三夜的抢救也回天乏力,医生宣布她已脑死亡。而腹中胎儿由于在抢救期间多次的CT扫描、以及注射抗生素等药物,可能会对发育有不良影响。
在医生看来,通常类似的情况下,胎儿在母亲的体内仅仅能够存活3天左右,一旦宝宝心跳停止,医生便会关掉所有设备。
不可思议的是,几天过去了,谁会想到两个小家伙的心跳依然那么有力?而母亲的器官依旧完好,仿佛是为了保护他们,拼尽全力保留最后一口气。
失去妻子的丈夫拼命哀求医生帮助他的孩子们生存下来。即便其他国家曾有过让母亲被宣告脑死亡107天后婴儿顺产的罕见病例,但要让这对只有网球那么大的双胞胎在死亡的母体中一点点的成长之道顺利出生,要面临许多困难:至少要让已经被宣布脑死亡的母体持续正常运转123天;保证母体内合适的压力、充足的供氧以及激素和营养……这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主治医生及其他医护人员决定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开始这场生命救援,与死神展开战斗。一同参与战斗的,还有母亲和腹中的双胞胎。
最终,这位肚子里怀孕不到9周的21岁女孩在被医生宣判了脑死亡123天之后,凭着坚强的意志,在医务人员的守护下,奇迹般的产下了一对健康的双胞胎。
那些插满输液管的伤口,那些开刀手术的伤口,无不藏着女孩对宝宝们满满的爱。
(二)
五岁时,一次强台风侵袭了整座城市,水电都断了,路上有些简易的铁皮屋几乎要被掀翻了,人们匆匆的逃到安全场所避风。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与慌乱,爸爸要坚守岗位防抗台风,妈妈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地回到家。那时候我们住在顶楼,家里只有嵌着玻璃的开合窗,老旧而单薄,狂风把窗吹的来回不停敲打,无法关紧。窗的一角被用力的砸在墙边,玻璃碎了随着窗的摆动四下散落。后来妈妈说,那时很害怕窗会不会掉,玻璃会不会全部碎掉,屋顶会不会破。她能做的只是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躲在她认为最安全的房间角落里。我仍记得那场台风,那一刻对我来说,最安全的是妈妈的怀抱。
还有一次,是在我小学三年级。下了班着急赶回家给我和妹妹做饭的妈妈,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到楼下转角,昏暗的灯光下,却猛然看到刚刚往生的邻居老人遗体就放在楼下的小路。整条小路空空荡荡,只有妈妈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那一刻的恐惧无法言喻,她想等着有人作伴或者干脆去找爸爸一起回家,但一想到单独在家的姐妹俩可能会更害怕,她咬咬牙“冲”回家。所幸妈妈回来了,我和妹妹早已经被之前邻居老人家的嚎哭声、吵闹声吓得不知所措。
直到现在,只要听说台风登陆或者碰到有转角的阴暗小路,她总有些惶恐不安。那些恐惧的阴影成了妈妈心里的伤。但在那道可能无法痊愈的“伤口”里,藏着的却是对我和妹妹满满的爱。
人们不吝于将最美好的祝福与最深切的爱语送给所有母亲。但真正懂得理解母亲的伟大,总是在为人父母以后。在我成为妈妈之前,对于母亲的爱,更多的是源于她一直以来的照顾、疼爱与陪伴,让我充满勇往直前的力量,也有深深的眷恋与依赖。心目中的妈妈是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女超人”。直到成家生娃以后,我才深深的体会到,在那段兼顾家庭与工作的艰难岁月里,妈妈有多委屈、有多辛苦,她的爱就有多伟大。
(三)
我的身上也有一道伤口——紧急剖腹产的伤口。
怀孕之后,我和所有的妈妈一样,幸福的期待着宝宝的到来,憧憬着享受美好的天伦之乐。然而,预产期前一周,我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出血。医生诊断是胎盘早剥,直到进手术室的时候,失血量达1000多毫升,将近人体血液的三分之一,随时可能需要输血甚至转院。我无法想象那一刻家人的心情是怎样的焦虑、紧张或者害怕,因为我要专心致志的为自己和腹中的宝宝鼓劲。直到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整个人混混沌沌,麻醉药让身体动弹不得,我还是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必须加油,撑到宝宝安全的出生,撑到我们两个都转危为安。
“哇……”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听到女儿的哭声,我拼命的从戴着氧气罩的嘴里挤出三个字:
“健康吗?”
“很健康的女宝宝。你很坚强。”
听完医生的回答,我骤然感觉全身无力,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朦胧中看到透过窗户的一点光亮。手术后,被沙袋压着剖腹产的伤口,以及缩宫素输液的影响下,剧烈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彻骨铭心。由于我的身体太虚弱,之后的几天住院时间里,每一次的在病床上的轻轻翻身、下床或者在椅子上站起来这一类在以往是轻而易举的动作,都要借助旁人的力量,护着伤口一点一点的挪动,每一次的完成至少要花费五分钟。
我常常在下半夜因为躺太久而被腰痛唤醒,继而失眠。然后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暗至明,楼外从安静到熙攘。
有多少人能够想象那种被疼痛、失眠、无奈深深困扰的绝望感一直盘旋在内心的角落里,以至于度过的每一天,都是一分一秒的计算着。
我说,楼下清晨卖早餐的吆喝声真好听。
先生安慰我说:“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听更多的动听的声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爱我的人。
我是靠着这样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终于我开始理解这句话:
世界上有什么角色比母亲更孤单,她们是注定要哭泣的,容我牵你的手,让我们尽可能地接近。而当你飞翔时,容我站在较高的山头上,去为你担心每一片过往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