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照例下起了雨。尽管前一天樱花还在枝头跟烈日一起膨胀,但隔日一早,风呼树摇,冷雨沥沥,粉色花瓣散布犄角旮旯,树叶蜷缩,枝桠颤栗,街头的植被像一群逃难的妇孺,钗堕鬓散,形容憔悴。
烟雨纷纷,行人络绎。火车站是一个巨大的集散中心,集八方游客,散五湖四海,多像天上的云️,汇江河湖海于一团,播之四野八荒。平原、高山、丘陵,不论地貌如何,风景殊异,人们一路泥泞,蹒跚而来,在各不相同的坟茔前,或静默,追忆、沉思;或絮叨、嘱托、祈愿;嚎啕,呜咽有之,笑谈、调侃亦有。每一个坟前的姿态,大致能勾勒生者和离者的故事。故事大都不同,祭拜程序却多相去无二。生者拂去墓前的枯枝烂叶,扔掉旧年的残蜡,献上鲜花,“寄送”纸币,恭敬地跪拜,以慰思恋遗憾之情。爆竹阵阵,从各个角落哔哩吧啦开来,此起彼伏中荒野更显寂静,腾起的烟尘很快被风雨吞噬,模糊了返程的背影。
返时已有一串踏出的小路,七弯八拐处总能“邂逅”新坟,新砌的“房子”水泥还呈青色,两旁的松柏尚瘦小羸弱。鞭炮纸嵌在泥土和草丛中,厚厚一层,想见入土时,鞭炮烟花响彻四方。花圈的架子还较完整,只是各色塑料花纸在暴晒和暴雨中退至原色。大家互相打听新坟的故事,讶异、感慨、沉默。
新勒的碑总能让大家驻足,小孩子识得一些字,喜欢张嘴就读,“先考妣……,这是什么意思啊?”,稍有文化的长者从碑文中缕出这家的族谱,大家七嘴八舌聊开来,勾连出逝者后人的近况。这些女人和孩子们是不感兴趣的,那些风雨中摇曳的花儿,碧绿鲜嫩的野菜成了回程中最细无声的慰藉。
离者化为一座孤冢,在荒野中默默,默默着说:人生一世,化烟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