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老教授和几个队员就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次跟着孙老教授出来的，一共有五个学生，分别是林森，顾城，杜明平，王涛，陈慕，再加上木青，正好是七个人。
木青从帐篷里出来时，看到忙忙碌碌的几个人，有些讶异：“怎么这么早就要出发了？”
一个叫顾城的男生正好看到了木青，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早啊，木青。”
木青笑着应了一声：“早。
彼时林森刚从附近的泉边装了些水回来，看到木青站在帐篷边，催促道：“快点去收拾，我们要出发了。”
“好”。木青答应着进帐篷收拾东西去了。
林森检查了几遍背包里的东西，那里面装有后面几天行程的所有干粮和常用药，还有干净的林中泉。在罕无人至的原始森林里，这些东西尤为重要。
“森哥哥，我收拾好了。”
林森转过身来，还没有说什么，木青看着他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森不明所以，“你在笑什么？”
“哈哈哈，森哥哥，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头大黑熊吗？”
顾城把帐篷拆装回来，看见俩人的样子，笑问：“怎么了，一大早就这样？”
林森看了看兀自笑得无法自拔的某人，无奈道：“她说我像头黑熊。”
顾城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森，“还别说，真有点像。”
“你就别笑话我了，你自己不也像个黑熊。”
顾城无所谓，“黑熊就黑熊吧，照你这妹妹的比喻，这儿的每个人都成黑熊了。”
不远处有同伴喊了过来，“林森，顾城，你们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
“好，就来！”林森应了一声。
“那我就先过去了。”顾城对林森说了一声就往老教授一行走去。
林森转过头来，看着已经笑得蹲在地上的木青，提醒道：“青儿，要出发了。”
闻言木青立即从地上起来准备往老教授和队员的方向走去，林森却突然叫住了她，“这次出行没有你以为的那样轻松和好玩，木叔叔既然嘱托了我好好照顾你，就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
木青看着林森认真又严肃的脸，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知道啦，森哥哥，有你在，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你自己也要小心。我虽尽力护着你，但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好啦，森哥哥，我全都清楚了！你怎么突然变成唠叨的老婆婆了！”
“好啊，青儿，刚才说我是黑熊，现在又说我是老婆婆。你现在越来越敢调侃你森哥哥了是不是？”
“哈哈，不敢不敢。森哥哥，我们快走吧，老教授他们等我们许久了。”说着，一溜烟往前面跑去。
林森摇了摇头，跟在木青后面往老教授一行走去。
二
越往原始森林的深处走，路途果然越如林森所说的难以行走。昨天他们所处的地方属于入口处，当地居民偶尔会在那里采摘一些有药用价值的植物，经年累月地开辟，倒也没有那么荒凉。而如今，原始森林才算露出它的真面目。
老教授在前面开路。他一面用手中的弯刀砍去横生的枝蔓和荆棘，一面嘱咐跟在后面的人，“你们走路的时候小心点，这地方的野物多，别被伤到。”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的木青一声惊叫，“蛇，有蛇！”众人一听，皆往木青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如拇指粗的小蛇可怜地盘在地上，看起来比木青还要惊恐万倍。
这时顾城开口说话了，“嘿，木青，别害怕，这不过是一条无毒的灰鼠蛇罢了。”
木青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身边的林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终于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从灰鼠蛇的身上跨过去，不愿伤它分毫。想它一条小蛇，没有傍身的毒液，在原始森林里，不定有多少天敌虎视眈眈。弱肉强食的道理，从远古时代延续至今。莫名地，木青也就可怜起这条小蛇来了。
经过刚才的遇蛇惊魂后，路越发难走了。不止老教授和木青体力渐尽，连林森他们一群大男人也感到体力的逐渐流失，可眼见天色渐晚，附近也似乎并没有什么可驻扎的平地，一行人还是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木青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也亏得她从来不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尽管体力不支，却也努力地跟着众人的脚步，只是步伐越来越慢。
林森也发现了木青的异样，可看看身边的所有人，每个人的肩上都背着一个沉重的背包，自然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她。他叫木青，“过来。”
木青慢慢移到林森身边。林森把木青肩上的双肩包取下来拿在自己手上，转而又问林青，“还撑得住吗？”木青坚定点头。她不愿拖后腿。
林森心疼极了，走着走着，突然想出可以分散木青注意力的方法。他问木青，“你知道你路过的这些动植物叫什么名字吗？我讲给你听好吗？”
木青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一点过来，“我要听，森哥哥，你跟我讲讲吧！”
“这里属于云南境内，所以它所属的原始森林里，有很多云南特有的动植物。你看这，是珙桐树，别名水梨子、鸽子树、鸽子花树。现在是七月份，珙桐花期在四月，花开的时候像洁白的鸽子飞翔，这也是它别名的由来。”
“森哥哥，那边的树叫什么名字？我记得好像在我爸的某本书上看过。”
“那是桫椤树，又名龙骨风，七叶树，是濒危植物，有‘活化石’之称。”
林森的话音刚落，木青就又发现了好玩的东西。
“森哥哥，你看，有一只蜂鸟在吸花蜜，好可爱！”
“诶呀，树上还有只猴子！”
林森纠正，“那是灰叶猴。”
“反正都是猴子就对了！”
……
木青的话题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很远。林森看着木青神采飞扬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身边有同伴的惊呼：“看，远处是不是有片平地？！”
三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平地，看着似乎近在咫尺，却是一个视线盲区，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到达，可永远都没有尽头。 每个人在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后都耗尽了体力，只能一次次地停下来休息。
天色越来越暗，有人提议今晚就在森林中休息，却遭到了一直以来和蔼可亲的老教授的严厉拒绝，“继续往前走！这里的动植物那么多，路又复杂，留在这里万一遇到危险，你觉得有什么把握可以逃脱？！”于是没有人敢吱声，只是闷着头往前面走。
约摸又走了三四十分钟，木青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想她一个不过才十六岁的女孩子，饶是坚强，跟着一群纯爷们走了那么久，也实在是走不动了。“森哥哥，这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林森还没有出声，老教授已经忍不住回答了，“小姑娘，这点路不算什么的。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的老师和同伴翻山越岭的，比这危险的路都走过。曾经有一次啊，我真的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可天不该绝我，还不是就这样活成一把老骨头喽！”
木青啜泣，“那你的那些同伴呢，是不是也活到像你这样的一把老骨头了？”
林森本来正听着他们的对话，到这，赶紧训斥木青，“青儿，别乱说，怎么能对老师这样不礼貌呢！”
“哈哈，不打紧，我就喜欢这样率真的孩子。”
老教授仿佛陷入了往日的思绪中，“当年我像你们这样大的时候，报考了生物学系，在大学里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时候地球上就已经有很多动植物面临灭绝的危险了，我们约定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拯救地球上存在的所有生物。
后来的几年，我们一直跟着老师走南闯北地去寻找珍稀动植物，研究有什么办法才能抑制住它们灭亡的速度。而在这样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常常听到当地的居民告诉我们的，关于未知生物的踪迹。我们追着老师问这些未知生物的信息，可想而知，并不能得到什么结果。而那时的科技，也确实不能支持我们去探寻未知生物。可好奇心还是一点一点地被勾了起来。
在我28岁的时候，和朋友们听说有个地方的原始森林里，出没过历史上记载的一种已经灭亡的动物。心怀着保护动植物的神圣的使命感，几个人就铆着一股劲儿，去原始森林里寻找了。”
木青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你们找到那种动物了吗？”
老教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没有。那时我们刚进原始森林不久，就发现了疑似未知生物的脚印，我们兴奋地一路沿着脚印跟了过去，却无意中发现，不远处有几头野兽正闪着饥饿的光注视着我们。你们知道的，在那种情况下所有人往一个方向跑可能导致一个都活不了，于是我们打算分头逃跑，之然后在之前休息的地方汇合。可没有想到，汇合后有两个同伴，不见了。我们猜那两个同伴是葬身野兽之口，可总也要带着他们的尸骨回去安葬啊！四天四夜，所有人几乎不停歇地找，才终于在一处山崖底下，找到两个人的尸骨。” 老教授说到这里时，眼睛里已是泪光闪烁。
“那两个同伴，明知自己不可能爬上来，甚至知道自己将要葬身于此，却因为怀着崇高的使命感，努力用树枝在地上写下自己在逃跑过程中得到的有关未知生物的信息，可雨水的冲刷，把字迹抹杀殆尽，我们最终也无法得知写了些什么，只能带着他们的尸骨返回去。”
所有人沉默了一阵，而月亮早已挂上天空，放出莹莹的光辉。
只听得老教授略带哽咽的声音在月色中响起，“我永远都记得将那两个朋友送到他们父母家时他们悲痛欲绝的样子。从此，我收起了当初的年少轻狂，到大学里当了一名生物老师，而那些当初的朋友，有的继续着当初的约定，有的则散落天涯再不复见。”
众人唏嘘。而木青早已在林森的怀里哭了出来。
陈慕感叹道：“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老教授擦去眼角的泪，抬头看了看那轮明月，“世界上的动植物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地让自己活下来。我们的存在，就是尽量地让那些艰难活着的动植物，找到活下来的希望。而对于那些人类实在没有办法护住的动植物，也应该找到他们，证明在这个地球，乃至更浩瀚的宇宙，有它们曾经的身影！”
“孩子们，我们再加把劲往前走吧。这迷障，看着难以到达，却瞒不过我这把老骨头的眼睛。我估计，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