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二婶有没有因为当时换孩子的事情后悔过,虽然她从来都不对任何人讲她自己的想法,可是看她现在老无所依的样子,应该也会后悔吧!
三奶奶家条件在村子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加上两个儿子都在城里有工作,所以三奶奶觉得自己家的门槛不是一般人都能进的。二婶嫁进三奶奶家门的时候,大婶已经嫁进三奶奶家好几年了,而且已经生了大女儿娟娟。大婶娘家条件比较差,所以三奶奶有点看不上大婶,加上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并不是三奶奶想要的大孙子,所以在三奶奶面前抬不起头,三奶奶也会时不时得给点颜色看,说些风凉话,在大婶面前也是说一不二,使得大婶当时的日子特别不好过。二婶嫁进们时间不长就有了身孕,很快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可是在奶奶家的长孙了,三奶奶高兴的简直像是得了金元宝一样。全家人都宝贝一样爱着宠着,看到二婶第一胎就是男孩,大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二婶嘴巴甜,娘家条件又好,加上又是给三奶奶家添了一个大孙子,那简直是全家人的大功臣。有了比较,三奶奶当然更不把大婶放在眼里面,大婶日子更不好过了。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年大婶生了二胎,仍然是个女儿,在三奶奶眼里更是成了没有用的人,实在一起过不下去了,三奶奶做主给分了家。过了两年,大婶的第三胎和二婶的第二胎前后差不多的时间怀上。可能人总是希望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吧,大婶在这边盼着生个儿子,二婶在那边盼着生个女儿,凑成一个好字,能儿女双全。很快到大婶先生了,让她和失望的是,第三胎又是个女儿。过了不到两个月,二婶也生了,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儿子,三奶奶高兴啊,一下子两个孙子,人丁兴旺啊!可是二婶并没有像三奶奶那样高兴,她看到大婶的女儿,看到两个多月粉雕玉琢的孩子,很是喜欢,想着女儿也贴心,看着自己三个儿子,更是高兴不起来,再想起以后,三个儿子,家庭担子还是挺重的,这时候她就有了其他的心思。 大婶去看月子的时候,二婶就试探性的问了大婶能不能双胞胎里面一个和大婶的女儿换。大婶虽然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是想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养别人的儿子还是不太愿意的,所以当时就没答应。二婶看在大婶子这里说不通,就又想开始想别的主意,她去找三奶奶说了换孩子的事情。三奶奶一天,当场就准了,因为对她来说没有区别,不管是在谁家都是她的孙子和孙女。三奶奶发话了,大婶刚开始一直比较抗拒,她也隐隐约约觉得以后的事情可能会比较麻烦,可是三奶奶坚持,她也无可奈何,最重要的是大叔也不反对,她更是没有统一战线和三奶奶抗争。换孩子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个双胞胎,一个叫平平,一个叫安安,二婶出了月子以后,三奶奶就把双胞胎中的安安抱到了大婶家,大婶的三女儿起名叫月月,被抱到了二婶家。后面的将近10多年时间了,因为有两个孩子们的原因,两家关系处的特别好。除了晚上睡觉不在一起,其他的时间里,孩子们都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两家也一起干农活。孩子们因为一直在一起长大,都跟自己亲兄弟姐妹一般,没有任何差别对待。即便是后来大婶有了自己的儿子以后,对于安安还是视如己出,一点也没有区别对待,所以两家的关系一直没有一丝改变。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下去,那确实也是随岁月静好,可是有些时候天真的不随人愿。三个孩子十岁左右的时候,二叔生病了,找了好多医院一直也看不好。最后去省城的大医院去看的时候,诊断说是肝癌,医生说治不好,让带回家去。二十多年前,这个病确实不好治,即便是钱花了,人能不能治好还不一定。二叔的意思是也是别把钱花在无谓的地方,毕竟有三个孩子要养,家里留点钱,以后二婶一个人带着孩子,困难还是挺多的,多留点钱,以防不时之需。二叔接回家,没过几个月就走了。留下二婶和三个孩子成了孤儿寡母,不过好在当时和大婶家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二婶家的事情就是大婶家的事情,二叔虽然走了,但是二婶家母女母子过得还算不错。这种日子也没持续几年,二婶子就要准备再婚了,对方是不知道什么人给介绍的一个做小本买卖的(暂且叫他S吧!),以前在餐厅里面打过工,后来自己开始推着三轮车卖卤菜的。大婶和大叔都觉得那个人不太可靠,孩子们也不太愿意,可是二婶还是最终选择那个人。两人结婚以后,日子过得确实不错,二婶在家照顾孩子,S去外面做小买卖,日子虽然比二叔在的时候稍微差了一点,但是也没有坏到哪里去,总体上还是过得去?但是自此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两家的关系慢慢就变得微妙起来了,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让两家的关系急转直下。那年正好赶上国家无息贷款,给村里盖房子,因为村子里有国道从中间穿过,所以大家都想把房子盖到公路两边。二婶想要用大婶家的地在公路旁盖房子,以后开铺面用,大婶不是很愿意,但是也觉得推辞不开,就说按照村里面换地的规矩来。村里面的规矩是等级不同的地互换的时候按照等级差给补上差价,或者低等级的地要多补面积。二婶家的地是河滩地,和大婶家的一等地是没有办法比的,所以补差价或者补面积也是情理之中,二婶也觉得不可能1:1等价换的,所以也愿意补一部分给大婶,毕竟公路两边的地交通好,用水方便,而且以后只会越来越少,这样的地方不好找,有的人家就是补差价都不一定愿意换。可是S就不太愿意了,觉得一样的面积为啥要补差价,为此两家就有了口角之争,但是最后地也给换了,至于有没有补差价,我们都不太清楚。虽然地换了,但是从此以后两家的关系却是不复从前了。
二审的日子,比以前更好了。在公路边盖了房子以后, s也不出去做买卖了,就在家里面开了一个棋牌室,虽然棋牌室本身不是太赚钱,但是他脑子比较灵活,靠着在餐馆打工和自己卖卤菜的手艺,开始做卤肉和卤菜,做各种小吃,然后给在棋牌室玩的人卖这些东西,很快家里面的条件比以前更好了,赚的钱也多了。有了点钱以后,S想把生意再做大一点,他盯上了农村都在改建的这个机会,开始跟人合伙合起伙来贩卖木头,那几年附近村里面的大树可都被他砍了个光。随着生意越做越多,越做越大,手下的人不太够了,然后二婶的大儿子也开始不上学了,参与到其中开始帮着搭把手,但是人手明显还是仍然不够用。那时候双胞胎已经有个15岁左右了,s就想着让平平来给他帮忙,毕竟自己家人用着也比较放心一点。平平一听不让他上学了,就不愿意了,怎么说都不肯去和S一起卖木头,就说是要上学,二婶和S都没有办法,就把眼光放到了安安的身上,S就让二婶去找大婶谈。
二婶不好意思直接去找大婶,就先去问安安,安安说要问大婶的意思。于是二婶就去找大婶谈,大婶不太愿意,觉得孩子还没初中毕业,即便是初中毕业了,要有能力的话,还是想让孩子上个高中多念点书,就婉转地回绝了二婶。二婶回家和s说了后,S就不愿因了,就说大婶之所以反对孩子加入到这个做生意的行列当中是因为大婶嫉妒他们家日子过得好,所以才这样做,还说是孩子是二婶亲生的,二婶有权利决定孩子做什么等等。二婶听了这些,心里就窝了火,开就开始钻牛角尖,然后有一天二婶就带着老大儿子去找大婶,大叔上班不在家,三个人为这事开始理论起来,二婶就说安安是他自己的儿子,是她生的,她有权利决定安安该做什么,大婶的意思是既然把安安换给她了,她就有权利决定安安该去上学还是去干挣钱。三个人从口头理论上升到动手了,二婶和老大儿子合起来,将大婶打伤了。由此,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婶被邻居送进了医院,出院后还没等养好伤的时候,二婶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那天二婶领着女儿月月,手里面提着一大包衣服到了大婶家。她还找了几个本家的长辈们说是要给做个见证要将孩子换回来。当着那么那么多人的面,将15岁的女儿和儿子的衣服,扒的只剩下小背心和小短裤,给儿子换上她新买的衣服,说是不带走大婶家里面的一针一线,要把自己的儿子带走,也不会让女儿带走她家的一针一线。
二婶的这个举动,成为多年以后儿子和女儿都恨他的理由。女儿恨她,觉得她是被二婶从家里赶了出来,儿子恨她,觉得她根本就没有问问自己的意思,生生地撕裂了他和大婶之间的母子之情,把他从那个家硬生生地带走。
大婶从病床上爬下来,急急忙忙给女儿找了几件遮羞的衣服套上。然后对安安说:这是你亲妈,我不能拦着你去认亲,你要走要留看你自己的意思,不管是你走还是你留,你都是我的儿子。今天即便你走了,只要你想回来,这个家的门还是为你开着,我养你15年,你是不是我生的你都是我儿子。二婶都没等到大婶把话说完,就将儿子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生拉硬拽,拽出了门。
儿子还没有出门,大婶实在忍不住了,就在儿子身后嚎啕大哭。
安安到了二婶家后,每天都不吭声,什么都不说,什么也都不做,自己也觉得很拘束。虽然那个家以前他经常去,可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这种身份转换他实在不能这么快接受。他坐在墙头下在小凳子上晒太阳的时候,二婶看见了,过去问他:你回来以后怎么都一直看着不开心的样子?安安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二婶想了想以后问:你是在怪我吗?安安还是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以后就说了一句话:你看你干的这个事情!
直到这个时候,二婶仍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甚至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将这些事情当做笑话一样到我家说给我们听。
没过一阵子就到春节了,大年初三的晚上,安安一晚上没回来,二婶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想着安安可能去看大叔和大婶了,想去大叔家找找,可是已经拉不下脸去登大叔家的门了。连着几天安安都没有回来,二婶让大儿子和平平去其他村里平平和安安的同学家找,都没有找到。初六的晚上,安安给二婶打了个电话,说他要去西安打工去了,学也不再上了,他找了个同学一起去打工了,让二婶不要担心,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二婶去问平平,平平也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没过一年,平平在凑凑合合初中毕业以后也告诉二婶,说他要去打工,临走的时候,留下话说他要去找安安。
二婶不知道的是,平平和安安的所有事情大婶全部一清二楚,平平去广州之前过年的那几天都在大婶的娘家,那几天刚好大婶回娘家去了,安安去大婶家没有找到大婶,知道大婶回了姥姥家以后就直接奔着姥姥家去了,到了姥姥家平平告诉大婶他不想在那个家呆着了,想去打工。大婶不同意安安这么小就出去打工,坚持要安安最起码读完初中再出去,安安告诉大婶说他知道他亲妈将他生拉硬扯换回去的原因是因为S和大哥做生意需要人手,即便是不去广州打工也一样不会让他上学的。安安在姥姥家待了几天的时间,大婶一直做他的思想工作,安安坚持说自己没有办法在那个家待下去,可是想回大婶家也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自己硬生生回去了,后面的事情可能都没有办法控制了。最后大婶也不得不同意,权宜之计就是让安安去广州找大姐娟娟(那时候娟娟已经在广州上大学了),两姐弟在一起,总归能相互有个照应。之后,安安就和娟娟一起去了广州,安安岁数太小了,不好找工作,娟娟就让他在学校食堂里面找了个可靠点的人,让他在那里慢慢干着,学点手艺,等以后大一点再找机会。
安安在广州定下来以后就给大婶打了电话,叮嘱大婶不要将他在广州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平平在安安走后,也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味,自己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家,S已经好几次说生意忙不过来,让他辍学回来帮家里的生意,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每吃一顿饭都像是从继父手里讨来的一样,所以好几次也动了辍学的念头。大叔和大婶知道平平的日子好不到哪里去,就暗中会给平平一点钱,让平平一定坚持到初中毕业再做打算。平平知道了安安在广州,初中毕业后就没有一丝留恋地去广州找安安了。
娟娟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广东,和广东当地的大学同学结了婚,而大婶的儿子考大学的时候也考到了广州,毕业以后也留在了当地。安安在食堂一直打工,直到十八岁以后凭着在食堂学的手艺,靠着大婶给他攒的钱,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平平到了广州以后到一家做汽车美容的地方打了几年工,自己学了点手艺,攒了点钱,也开了一家汽车美容的店。大叔退休以后,将退休金和家里钱凑起来,将单位的房改房卖了以后,在广州买了一套小房子,在那里和大婶一起给几个儿女带孩子。
月月的日子相对要比平平和安安要好很多,虽然是女儿,但是在二婶家的时候由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二婶待她也还算不错,错就错在当年换回去的时候二婶做的过头了。月月一直觉得当时被二婶当众拔下衣服,那是她人生当中最屈辱的一天,所以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恨着二婶。记得有一次和她聊起来的时候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换孩子的时候我没法做主,可是换回去的时候谁都没有问过我一声,那时候我也是十几岁的人了,不是一个物件,由得谁换过来换过去的。所以换回去以后,月月也没有和二婶有过丝毫的联系。大婶也一直让她上学,直到大学毕业,嫁人,生子。
村里拆迁的时候大叔和大婶回来了一次,听他们说二女儿和月月在湖南,离他们也不远,其他几个孩子都在广东,隔三差五都能看到,孩子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日子也都还可以。大叔和大婶拆迁以后的房子分成了三份留给自己儿子,平平和安安各一套,赔偿的钱分了三份给了三个女儿。而本来二婶家属于平平和安安的赔偿和房子,谁都没有去问,也没有人给。
二婶在两个儿子走后依然和往日一样,开棋牌室,卖卤菜,大儿子和S一起继续贩卖木材。好景不长,由于非法砍伐,大儿子和S两个人都被逮捕并判刑了,具体判了几年,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从那以后,很少看到过二婶了,村里拆迁以后她到底住在哪里大家都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