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尘劳,会让人渐渐失掉生趣。
“趣”这个字有点意思,现在都理解为趣味,好玩的,有意思的。实际上呢,它指的是人的志向,所追求的。古汉语讲,趣从“走”,从“取”,急走为所取,也就是俗话讲的“奔头”。尘劳里闷久了,渐渐就没什么奔头了。
所以辞职以来,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个奔头。
这次去安康的大山深处,也是与这个奔头契合一下。
十月三号从成都出发,避开了出行高峰,一场阔别已久的释放慢慢变得可见、可闻,可触摸。
当平原开始变得起伏,心底的微澜也渐起。小小的喜悦,如同在渐渐走进一个新世界。
当起伏的丘陵慢慢耸立入云,胸中已有快意想要抒发,不由慨叹几声,心中似乎听见一根束缚胸廓已久的筋崩开,啪,如同解放。
人多的好处是不闷,一群人两部车,欢声笑语中已渐入深山。瑰丽的景致自不必说,对目的地的各种想象总让人有些小期待。走走歇歇,进山后已是天色垂暮,主人家担心夜行山路不安全,开车前来迎接带领。于是在山间继续穿行一段时间后,于晚上七点半终于到达目的地。
一路阴雨,山中也是几十年难遇的连月雨,一天都没停过。好在这秦岭、大巴山地质比较稳定,并无大碍。山中本来凉,又逢连月雨,一行人也算得饥寒交迫。推开大门,一盆炭火正燃得旺,大家迅速围坐,心中暖意生起,幸福的感觉油然。
主客寒暄一阵,便迎来了入山第一餐。如果是这餐的美味难挡是因为饥寒所致,倒也不足恋。可是从开始直到临走最后一餐,餐餐几乎光盘,赞不绝口。我们好歹是吃过饱饭的,这一定不是我们的原因。怪只怪这饭菜太好吃,这饭菜气太足(中医用语癖,勿怪)。
舟车劳顿,人疲马困,睡眠最好的环境,我总结有二:一是极安静,二是温度偏低。恰好,此地正是如此。万籁俱寂,唯山涧溪声隐约,空气清凉微冷,棉被下是一颗被安抚和放松的心,天地人同律动,接上线了,开始充电。Zzz
晨起,稍冷,带来的厚衣服都穿上,推开门,这纯净无染的空气,用什么富氧、负氧离子之类的标签来描述委实降低了他的身价。好空气一定是天然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自然作品,水泥房里是调配不出的。好在哪里,神清气爽,莫过如此。
可惜的是下雨,山里的探索之旅难以实现。主人叶谷主(深山里某处绮丽山谷所有者)还是索性带我们来了一次雨林穿梭。各种不知名的植物,各种野生药材,还有数不清的野生板栗,野生猕猴桃,野核桃,真是一座宝山。
在谷口远望,两边高山,中间几处平坦地,溪涧穿流而下;再远处,尽头一山,山顶平坦,有一唐代古庙,惜已残毁,徒留一碑,一树,皆是久历人间沧桑。更远处不可见,为处女地,谷主尚未亲至,据村里老人讲是高山草甸,以及原始森林,森林密不透光,人称之黑森林,未有人敢深入。
远观后便欲一探究竟,沿途尽是有路似无路,无路当有路。忽而一座跨涧独木桥,转弯又是一临渊飞瀑,时不时涉水攀藤,尽情处喊山高歌,野果伸手即得,美景处处入眼帘。
雨中林间穿行,湿寒颇重,返途中借坐老乡家,土胚房中篝火正旺,一起围坐,老乡把山中捡来的板栗拿出来招待。我们问他的家庭,问这片山的历史,在火堆旁,老人和旧事如同老酒又浓又醇,时间像过了好久好久。
临走这天清晨,我一人登上后山。寂静无人,既享受又孤独,经过一段有薄雾的林间路,心中也略有些恐惧,正好无人,不如唱歌,而且要自编高声乱唱才有用。走过那段就到了山顶,远处最顶端有一土胚房,白云深处果然有人家,古人诚不我欺。一声犬吠,让我回到了放松舒适的状态,山中雾,雾中山,此时无心也无言,只剩感受。
这次深度游虽然没有赶上最好的天气,但是有最好的同伴和最好的主人,夫复何求。更重要的是人生所向渐渐清晰,趣字有了真实内涵,生而有趣,是为安乐。
值得郑重一提的是,主人叶谷主有一远大梦想,要保护好这片生养他的山谷土地,要为自己的父老乡亲谋福利。很多有钱人早就盯上这些美丽的地方,很多山岭已经被分割占领。他最担心这片资源被破坏和掏空,于是奋不顾身地投入所有时间精力和财富,要用最温柔和智慧的方式让这片山更加美丽更加造福乡亲。我祝福他,我愿意帮助他,用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