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做出决定了！”Miracle兴奋地大叫着，牵着东方的手。

“咦？九爷呢？九爷怎么没来？”

“他要代替我承担飞屋的工作。”东方无奈地答道。

“啧啧啧——就算他想来，没有我，也是不可能的。”Miracle旋即露出笑容，拉起东方，向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城市飞去。

常听飞屋的老人们所讲，下层原先是拥有贵族血统的罪人的流放之地。早在城市建立之初，第一代统治者乌拉诺斯按照引力波所在地段的强弱给城市划分出一条分界线。为了防止罪人的后代记恨王廷，威胁统治，又于交界处设立了一条环状重力带。若是没有可自由操控的适配性重力手环，则不能通过此处去往上层。而这种手环由上层包揽制作，分发给普通住民。也就是说，下层原始住民几乎不可能独自前往上层。

东方在下层土生土长，所戴的手环自然没有如此强大的功能。

可有了Miracle的帮助，东方也无需担心无法通过的问题。

在Miracle的带领下，两人很快穿过了空无一物的重力带，来到了上层。在穿过大大小小的圆形浮空广场后，她们在最大的一片广场降临，来到了上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不知不觉，东方的身边已被各式服装打扮的人包围。优雅古朴的贵妇，彬彬有礼的老绅士，还有赶潮流的年轻小姐，她们穿着一身轻金属式的闪闪衣物，更多的却是像Miracle这样穿着编制式衣物的普通居民。

而东方的衣服在他们之中则显得无比简陋。仅仅只是一件白色衬衣外加一件浅棕色皮质风衣外套。

在大约一千平方米的广场上开设着许多大型商城与店铺，大多都是以恒星二字开头命名。

这里不仅有卖热面包三明治的小铺，还有各式精致甜点的蛋糕店。干净整洁的玻璃橱窗外排列着琳琅满目的工艺品——旋转的风车、表面被磨得闪闪发亮的风琴、穿着优雅精致的人偶，以及各类雕塑作品。

还有些打着独家标志的商铺出售着罕见的植物花卉。

其中，最醒目的标志便是美杜莎女神雕像——那是Golden Dusk传说中带领人类登上天空的女神。

而下层几乎并无美轮美奂的建筑，为了减轻重量，下层建筑大多都是木制，楼层不超过四楼。与上层相比，下层更像是贫民窟。

“这里是恒星广场。知道为什么叫恒星广场吗？”Miracle一边偷乐着，一边好奇地提问。

“不知道。”东方诚实答道。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星辰与大海！”Miracle踮起脚尖，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天空，，摆出一个颇为滑稽的pose。

东方歪起脑袋，完全不理解她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喂，你就不激动一下吗？”

Miracle放下手臂，尴尬地戴上连衣兜帽。

东方越来越无法理解，只好问：“为什么要激动？”

“唉。算了算了。我们俩之间一定有一层深深的代沟。”Miracle挥手作罢，但东方毫不满足她这样的说法。

“所以，为什么叫恒星广场？”东方再次抛出疑惑。

“啊？”Miracle皱起眉毛，慢吞吞地说：“其实我并不清楚。这个广场地基的下方安装着这个城市最大的引力装置。我们城市的绝大部分引力支撑都是由它提供的。但至于为什么这里叫恒星广场嘛……”

Miracle仔细回忆着某人的说法，模仿着那人说话的语气，开口道：“为了王国的安危，为了王国的发展，为了王国的子民，我们必须要在千年内完成一项伟大的发展！”

“那就是跨越星辰，飞向恒星！”

最后一句是Miracle她自己说的。

“飞向恒星吗？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能做到吗？”

东方正要仔细思考一番，很快，她的视线又被远方几座悬浮大楼脚下的精密装置所吸引。

那些装置由复杂精密的齿轮组成，被安装在几乎每一栋大型建筑的尾部。重重叠叠的齿轮之间掩盖着提供引力悬浮的大型引力场装置。

历代飞屋观察员称这座城市为“巨蟒之都”。东方忍着强光的刺痛，好奇地向城市上看去，竟看不见尽头。

在Golden Dusk中没有看得见的道路，然而人类还能井然有序的通行，一切都多亏于设在大厦钢筋玻璃外侧的交通标志以及悬浮的信号灯塔。

上层也有各类交通工具。比如由智能AI编排交通轨道并且自动驱使交通列车行驶。

“咦？有些人没有翅膀，可他们也在飞，这是为什么？”东方提问。

“哦？”Miracle循着她的目光一看，顿时明白，解释道：“哎呀，你这就不懂了吧？东方小白，翅膀呢？只是飞行装置的一种俗称啦。”

Miracle嘿嘿笑着，带着她来到一家店前，继续说：“飞行装置有很多种。我这种呢，是比较常见的披风。而你所见到的那人——对！他就在那里，看见了吗？”

“他脚下穿着特殊的鞋子，能让他飞行。不过这需要很好的平衡感，要经过大量的训练才能很好驾驭。像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白，就别想了。”

东方明白地点点头，未等她缓过神，又被Miracle一把扯进一间反射着大量白光的店里。

“现在呢，你得去选一副自己的翅膀。不能老是靠我啊。”

“呃——好。”东方又愣愣地点点头。然后她也选了与Miracle款式一样的披风。

等到两人结完账，Miracle又兴高采烈地把东方拉到某一建筑高处，以“飞行训练，融入新生活”为名，擅自作起她的老师。

“喂喂，东方，难道你很害怕吗？”

“嗯。”东方站在一座大厦顶端边缘，心虚答道。下面就是刚刚她看见的来往的人群，再下面就是流动的浮云。

“我不太习惯飞行这种特殊的感觉。”

“也有点害怕。”东方说。此刻，她的双腿微微颤栗。

在下层，东方根本不用飞行，也用不上这样的工具。

毕竟，飞屋与飞屋之间都是用木板连接在一起的。

就算她要去往别的地方，乘坐自动列车就好。

对她而言，飞行披风这种工具省不了多少力气反而会浪费一大笔钱。

“没关系。有我在。”Miracle说着又拉起东方的左手，她的手腕处绑着一个白色手环。

“知道这玩意的作用吗？”Miracle问。

“居民的身份证明以及通行证。”

“不。不仅是这样。它还是反重力装置，与飞行装置同种原理。如果你接近城市尾部，只要你带着它，它就会保护你不掉出去。”

“你——听说过观音审判吗？”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东方摇摇头。

“呵。也是。”她突然轻笑一声，说：“据说罪大恶极的人会被施以观音审判，流放大地。”

“罪人将会被剥夺手环，然后在极高之处被推下去。据说观音是神，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流放大地的说法其实是被活活摔死。”

听完，东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环。

“没事。常人无法取下手环。我相信你也早该发觉了。”

的确如她所言。无数个日夜，她都与这个手环相伴。她试着把它取下，但努力只会化作徒劳。方法用尽，她只能习惯，假装无视，在漫长的一百年里，这简直轻而易举。

“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离开的。”她说。

“抱歉。”

“没关系。已经过去几十年了。”Miracle耸耸肩，脸上一副无谓的表情。但她垂下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真正的想法。

得转移注意力才行。东方暗自想到。

“那你有没有想过回归大地呢？”东方问。

Miracle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说：“我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人类曾是大地的主宰，回归大地并不是一件坏事。所以你是怎样想的？”东方等着她的回答，可她迟迟沉默着，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墙挡在她与Miracle之间。东方只好叹口气，继续说：“其实，我真正不愿离开的原因不是困惑于旧时代的人类。而是盘旋在心里的一种失落感。当我萌发了想要触摸天空顶端的想法时，它就会不断放大。”

东方抬起头来，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大楼，看见光芒照耀在中央那座高不见顶的大厦上，反射着刺眼的弧光。

她不禁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不见尽头的光芒。

“东方。”许久，Miracle才张开嘴，她缓缓露出美丽的笑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她的脸庞依旧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新的住址已为你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夜，东方独自一人呆在狭小的房间内。这里空间虽小，却并不拥挤。她关闭室内恒温装置，打开窗户，然后凝望起远处的天空。

想象中美丽的夜色并没有到来，因为这里是居民居住区。密密麻麻的黑色钢铁大厦横在她面前，几乎挡住了所有天空。

于是，带着扫兴的心情，东方准备关窗睡觉。可就在她拉住窗子时，一双冰冷的的手从下面反握住她的手。

“谁？”东方狠狠甩开手，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窗外涌上的黑影。

那道狭长的黑影如游蛇般从窗子钻进来，东方下意识地想要呼叫，却又立马被黑影捂住了嘴巴。

“是我。”黑影轻声说道。

“Miracle！”东方不禁惊呼道。

Miracle褪下黑色鬼魅般的伪装迷彩，露出一身肃穆的黑色制服。

“你为什么？”东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而她却双眼朦胧，似有泪花。

“我把你当朋友，不该隐瞒那么久。”Miracle突然抱住她，轻松哭诉着，“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能不信，但你不得不信。”

Miracle抹去眼泪，神色冷漠，仿佛她本该这样。

“东方，我是你的提刑者。”

她站起身来，掏出一个黑色手铐，“以私藏禁书与意欲谋反之罪将你逮捕。”

明明看不见天空，可东方似乎能够看见窗外仿佛洒进了一片银色的月光照耀在她苍白的脸上，她隐忍的眼底中愈显冰冷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