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姑娘连车一起从健身器材搬到路边的时候看见一招牌上写着“洗照片，一块钱”。
大叔掌着带着单杠的自行车，一张张的码着零钱，转头问“多少钱来着。”
“你这一共18块钱。”女人再次捉住滑出小胖手的照片。
“15块钱好啦，这样你也不用找了。”大叔抽出一张二十的，又拉出五块的去遮。
“你看这热辣辣的天，挣点小钱，要能便宜就给你了。”女人顺手扯住脖子上的毛巾做势擦额头，河边丝丝凉风，大家并不想拆穿她热是因为她胖。
“是，是，怪不容易的，我天天坐办公室也感觉不到热。这样吧，给你二十，那两块钱也别找了，看你也特别不容易。”大叔拽出那二十丢到过塑机上，跨上自行车哼着小曲，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我也洗两张，单臂膀抱着小姑娘，两手划拉手机找照片，满屏大头照，想洗个全身景的真真是万里挑一。索性找了三张小姑娘的全身照，差不多三秒吧，照片过塑完毕。我扫了二维码给她转了九块钱。拿了照片要走的时候，她喊住了我。
我看你抱个小孩怪不容易的，三张照片六块钱，回来回来我退你三块。
招牌上写，洗一张一块钱，过塑两块钱，我以为一张过塑的照片需要三块钱。在她摊位，五分钟内听到两次，你怪不容易的，虽然不容易的对象不同，但我还是浮想联翩。
大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真的找不到工作。经人介绍我学了一个月的凉皮麻辣烫，赶在五一前两天，摆摊营业。
当时的天忽然热了起来，我摆摊附近一个大商场开业，附近只有我和另一老太太卖凉皮。
营业的第一个星期，每天毛利六百，我在一个十八线小城。当时真的是刚调好一份递顾客手里，想坐下歇歇老腰，突然不知从哪探出一头，老板我来两份凉皮打包带走。晚上十一点，我看着空空如也装凉皮的箱子仰天长啸，这挣钱的感觉怎么像捡钱呢。
我每天发朋友圈，感叹一天的收获，引发不少朋友围观，大家都眼红了，我知道。
看了我的朋友圈，初中同学婷婷（本地人，拆迁户，包租婆，有份体面的工作）带着她的闺蜜，来光顾我的凉皮。我和她的关系是，能逛街，能聊天但不走心的那种。可能是她的优越感阻碍我走心。
她们俩要了一份凉皮，说先试试好吃不，我说免费给你调两份，她们执意不肯接受。走的时候婷婷扔给我二十块钱，留下一句，你也不容易就走了。看着桌子上剩下的半碗凉皮，我望了望蓝天白云，一口气吃光了。
从此，婷婷成了我人生里的过客。
大家谁活着容易呢？
医生不容易，回家休息吧，那病人怎么办。外卖小哥不容易，你休息吧我自己在家做饭，那养家糊口谁来承担。小摊小贩不容易，城管你手下留情，堵塞要道，行人之间摩擦口角不断，谁来维持秩序。
看着老同学多留的十五块钱，我就明白了，最伤人的就是多余的同情。哪怕你给我五块钱，直白地说凉皮不好吃，我都不会伤心。你用同情多给的钱是践踏着自尊来的，少那点钱我不至于生存不下去，可伤了自尊的心让我觉得活着好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