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苇眉儿
上午,有四节课。
去教学楼,走过一排树,有风飒飒。一片树叶,打着旋,悄无声息地落下,落在我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脚下。我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情愫,这样的上课必经之路,我已走过二十四个春秋。
时间都去哪儿了?
其实不用问,看看额头,瞧瞧眼角,望望脖颈,时间早用刻刀一刀一刀雕刻出深深浅浅细细密密的印痕。这是上天公平的赐予,更是岁月公正的馈赠,不由你摆手摇头说不要。这一刻,王子与庶民同罪。
风对雨,雪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一棵树,枝对叶,叶对花,花对果。一片片叶,一朵朵花,是树存在世间长在大地上的明证。当初,枝叶婆娑伴月起舞弄清影,繁花绽树让每个从树下经过的人惊叹串串、流连忘返。叶荣叶衰,叶绿叶黄,落英缤纷的惊艳也不枉大树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的存在和静美。
树下,走过许许多多的人。
有的人站在树下,风一阵,香一阵,笑容一阵。伸手接过落花,也伸手接过雪花。花朵盈于掌心,小小一团,也许历史的长河中,花朵的一生短得像一声口哨。但于花而言,存在,绽放,足以经得起懂花的人慢慢看,细细赏,暖暖爱。
有的人,百无聊赖,面无表情,在树下走过来,走过去,又走过来,像截木头,这样的人脸上注定不会有春夏秋冬,也真真无趣无味。还是树好啊,走春秋,行冬夏。生命太过薄脆柔弱,并不比一株树一朵花更能经得住流年风霜年月雪雨。
也有的人,抬眼望树,看叶,看花,看稳坐树冠的一阵一阵风,没来由地就会锥心疼痛,落泪如豆。捕捉到的那些可爱与美好,日日鲜活。思绪如窗外小鸟啁啾,迟迟不敢动笔,抓又抓不住,失去也算一种缺憾的美啊。
心里念想着,世间有人能懂,会惜,知疼,有爱,遇一人,足矣,足矣啊。
不知不觉,马上春分了呀。节气不由分说,该清明就清明,该大雪就大雪。时光也是如此吧?从平淡转而繁华,蹉跎一世方才洞晓,人生还是繁华散尽最为好看。这个时候的你,才是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云淡风轻的本真、率直又清朗的你呀!
马德老师说,安静平和,才是活到繁花似锦。繁花似锦,我真心喜欢这样一个词儿。口中念出,芬芳濡湿心间;写在纸上,万亩繁花映入眼帘。陌上红尘,花开嫣然。此刻,教室内我和孩子们一起,清风执笔,笑容为墨,空气为纸,眼眸敲字,他们写他们的锦绣前程,我涂鸦我一树一树的桃红李白。
就是这枚落叶,让我牵挂着,念想着。树上的叶子飘飘然坠下来,摇曳出春花秋月夏荷冬梅;杯中的茶叶悠悠然沉下去,折射的不光是草木光华星辰璀璨;雪花淡淡然落下时,只要心中藏有春天的梦,亦不觉寒冷,唯有来日方长观不尽赏不够的满园春色。
想来,有人曾在一棵树下品一坛陈年老酒,咂摸出人生的酸甜和苦辣;有人曾在树下唱一曲经年老戏,一袭水袖舞倾城,衣袂飘飞的刹那恍若前世和今生都在眼前氤氲浮现了;有人则执一卷泛黄古书,轻轻捻动书页之际,一朵落花不偏不巧恰在这一瞬落下,进而夹入书页中,扁成一枚恒久远的香味书签。独家秘制,世间只此一枚。从此,翻一页书,看一页书,香一页书,盈在手指尖的芬芳妩媚温暖了俗世的每一天每一天。
谁的生活中也有鲜花在前方摇曳,谁的脚下也会某一时刻布满荆棘。
你说,亲爱的,朝前走,不回头。
好。
这样简短有力的回答,是你想听到的吗?
一粥一饭,一亩田一荷锄,这样的日子,好吧?
一白天一黑夜,一暖炕一本书,这样的岁月,美吧?
我的眼前浮现这样的画面:小屋亮着一盏灯,灯光里有张床,床上卧着一本书,书里飞出一只小鸟,小鸟哼唱一支歌。歌词说,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灵魂,等待被遗忘,仅此而已。
是一首英文歌。歌曲的名字是,《To be forgotten》。
小时候,我咽下的米是土里长出来的,我吃下的菜是园子里摘过来的,我喝的水是井里打上来的,我穿的衣服鞋子是妈妈一针一针一线一线缝出来的……
多好。
多好。
多好。
我骑着时光之马,蹄声踢踢踏踏,一路跋山涉水,于植物细微感动和大自然巧夺天工的自然哲理中推盏换杯,某人,某事,某物,生命的时间和空间,惟愿你听我叮嘱,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一如你常对我说,好好的。
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自己是谁。韩美林在《活命哲学》中的一席话,让我在烦扰喧闹的都市生活中觅得乡野自然的味道,时刻保持清醒敏锐的头脑,时刻用一颗平常心为人处事,让读书写字成为我简单生活的全部。他这样写道:“我家养着几只小猫小狗,我给这些漂亮、聪明、洋气的小猫小狗起了一个个又土又俗的名字,一只波斯猫叫张秀英,两只小狗分别叫刘富贵和二锅头,还有一个西施叫金大瘤子。”
大俗,就是大雅。我喜欢喝地瓜大米稀饭,我也喜欢读一页一页书塑造属于我的美好清澈精神世界;我喜欢吃煎饼卷大葱,我也喜欢在纸上写出一个一个方块字,构建属于我的心灵城堡。
只要张秀英和刘富贵在一起生活着,每一天就都是天堂。
嗨,张秀英刘富贵,你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