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母亲生日的那天,她随幺叔回了家乡。
幺叔的车从珠海凌晨5点往家乡方向出发,一路上趟过高速公路的滚滚车潮,从平地翻进大山墨绿色的褶皱里,再从月朗星稀驶进艳阳当空照。
国庆难得的七天小长假,在十月一日的这一天几乎演变成了中国的第二个春节。
高速公路上一路奔波了两个小时后,幺叔的车子开进一个服务区里稍作休息。服务区里人山人海。每个服务区入口都从几百米开外的高速路上就开始堵塞,车子排着长龙缓慢进入服务区,等待一个供不应求的停车位好把车子停进来。然后就是大人护着小孩一路跨过满地的垃圾和呕吐物,赶去卫生环境极其肮脏的公共卫生间里撒上一泡尿,释放膀胱将欲爆炸的压力。压力释放完毕,再穿过服务区杂乱的人潮,上车,踩离合,争分夺秒为了避开下一个返乡大潮而马不停蹄返乡。
在长途交通仍不便利的今日,我们要返乡一次,仍旧是路途遥远。家乡没有机场,回家的火车票一票难求,局促的长途客车即使票价昂贵,国人也甘愿支付上这一程。
毕竟家乡里仍有自己挂肚牵肠的父母,所以必须回家。
躲过一波又一波的拥堵车潮,熬了六个小时的奔波煎熬,她终于回到了家乡熟悉的国道。说变,家乡似乎在她离家在外的4年间都毫无变化;说不变,家乡的街道又变得更加平坦干净了。道路的路灯两边都装上了电子的红色同心结,令这个小城显得喜庆洋洋又温馨一些。
不变的是街上市民们熟悉的面容,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的面容。熟悉的摩托车和三轮车仍在路上突突突地穿梭行驶着。小城人民最爱的早餐食品——粉皮,仍然是那熟悉的细腻软糯的口感和味道。小城的特产山楂和腌芒果仍然是那熟悉的酸中带甜的爽脆口感,直接刺激着你垂涎的唾液腺。陪伴着我们的青春期一起成长胜邮书屋,铺位和铺面都没变,报摊上还摆放时我们当年每期都追的青春刊物。道路中熟悉的卖茶叶或麦芽糖的老汉,穿梭在街道与人群中,一辆老旧的单车,车后座两旁绑着装满茶叶的大蛇皮袋或是两旁挑着装满麦芽糖的铁桶,操着一口小城的方言,在大街小巷中高声吆喝。不变的还有小城随叫随停的公交车。公交司机每人一个无线对讲机,司机们常常在对讲机里跨着半个市区地聊天,哪个路段路况如何对讲机里互喊一声就统统知晓了。
变了的是小城的街道。路面由水泥换沥青,更平稳宽敞。锦江河水经过几年的治理越来越干净碧绿。锦江河上的旧桥改建也在十一前如期完工,宽敞通畅。一河两岸的美化工程一直延伸到了水岸新都。新建成的各色休闲公园,无论绿道还是竹道都令小城人不住夸奖。
幺叔的小车又绕了半个市区以后,她们终于回到了家。在回家开门见到父母笑脸与桌上热腾饭菜的那一刻,心里才叫真正回家。
老妈和老爸在小城里小日子过得清闲。工作稳定,生活充实。工作经验丰富的他们,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下班后一人煮饭一人炒菜,吃完晚饭就下楼散个步。老爸在老家的菜园里种下了青菜,还搭了个奇异果果棚,养一箱蜜蜂,隔三差五就回菜园打理照看。老妈业余就帮街坊朋友们代购些日用品,小生意正做蒸蒸日上。弟弟害怕国庆的返乡大潮,留在学校没回家,但也在微信群里倾听着爸妈在小城里的生活。
在小城里还有个习俗,那就是国庆是家族扫墓的时期。乡镇的延绵高山上,蜿蜒的乡道上,都是车前用红纸大字写着“x氏扫墓”的浩荡家族车队。她和幺叔一家此次返乡也有一个目的,就是回来参加家族扫墓。家族里的叔伯妯娌兄姊弟妹都在这日,为着同一个目标,欢声笑语地齐聚一堂了。
即使返乡路途辛苦,但她也在6个小时后回到了家乡。不过好多人,就没有她那么幸运了。回家后,陆续听到亲戚朋友说,他们还堵在高速路上,路上遇见各种危险路况,堵上十几个小时,也为了回一趟家乡。
其实她也曾试过抢到火车的站票,在狭窄的火车上站6个小时也赶着回家。如果不是工作在外,她也无法在国庆节日中感受到祖国人民国庆返乡大潮的汹涌。
在火车上站着、小凳子在吸烟区蹲着也要回家。在高速路上堵十几个小时,堵得只能在路上打乒乓球、打羽毛球、吃喝拉撒也要回家。抢不到票的,租一辆汽车,租一辆摩托,风尘仆仆披星戴月地颠簸上无数个小时也要回家。纵使返乡路途多煎熬,只要心中惦念着家乡的方向,那一团希望就能使我们无惧艰难。
离乡后工作在外所受的所有生活压力,都像返乡路上憋着那一大泡令人膀胱倍感不适的黄尿。只有在回到家的那一刻,那泡尿才终于得到释放。
家乡的温馨、家乡的安逸,家乡的淳朴、家乡的发展缓慢,甚至是家乡的小,小得一天就能把市区走完,都是我们热爱她的原因。家乡有最熟悉我们的人,我们的父母和祖辈。家乡有我们成长的痕迹和回忆,她从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把我们抱在怀里温柔地照看。
在青春期阶段让她反抗挣扎着要逃离的落后小城,如今却成了她心中常常想念的地方。青春期时她对父母的管束满是厌恶,如今对父母只有思念溢满。
因为经历了这次返乡大潮,她忽然对我国每次国庆和春节长假前的巨大游子迁徙大潮有了深刻的感受。她忽然能理解了我国这一个浩荡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