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悲丧离别
我等那些女人走后,凭着记忆一路跑着到那个女人;我的母妃宫中,一路上的宫女仕子们,看见我齐压压的跪倒我没有理会她们。
母妃的宫殿外,那些女人哭哭啼啼的用手中的锦帕擦拭原本就没有的液体。
我一脚踢开其中一个挡路的女人,她“哎呦”一声看着是我赶紧闭上捂着嘴不敢说话。
我看了这些女人,还有她们身边的随从她们齐齐跪在地上拜见。我第一次和她们说话:“跪,不准起”
我不管她们眼底蕴含着那么深沉的怨毒,甩袖背手走到宫殿的台阶上。两个看门的将士,用手挡住我说:
“吾皇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我认识他们,他们是父皇身边养着的暗影。我张张嘴,说了一句:“滚”。
其中一个将士拉住了另一个的手,阻止轻轻打开了门。
我知道不管他们武力多么高强,同样他们也怕我。因为,他们怕死。怕被父皇责怪,怕被父皇捏住软肋;有些人总是冠冕堂皇的以为已经把生死置身度外,可是当真正的死亡来临之际仍旧还是会出卖朋友,亲人。
可能这只是现在我这个年纪,想到的问题罢。或许等我再大一点,想问题的思维就不会这样想了。
我提起龙袍的下摆,走了进去。里面仍旧是一层一层的白绫,不过木雕窗户上的木板已经被卸下了。
那些白绫被大风吹得四处飘荡,我不知道风从哪里来的;或许是从高高的屋脊上头,或许是从窗户外面。
我不停的抚开遮住我眼睛的白绫子,我走得很慢比昨夜父皇拉着我的时候还要慢。
当我拉开最后一条绫子时,我看见的是那样一副让我不敢上前的场景。
我的母妃依靠在父皇怀里,父皇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麻木的抱着她。
垂挂的玉手,从指甲处一直蔓延至衣袖里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我看见她三千墨发一夜雪白,白发四下散落着铺在地上,铺在父皇身上。风一吹,好像遮住了我的眸子。母妃的头微微扬着,可能是许久不见阳光她的脸颊携带着红红的斑点。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溢出一线血液流淌进脖颈里的衣襟里,她的眼闭着;颈部有一圈嫣红,仿佛可以看见深蓝色的血管。
我抬头看了一下周围,其中一条印着血迹斑斑的绫子被高高的拴住。下面还散落着一些缀满星星点点猩红色干涸的木板子,我不知道那些木板为什么会到那里去。
我看着她们抱在一起,我没有上前去看她;我的脸上凉凉的一直滑落冰冰的液体,我伸手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咸的,是咸的。可是,为什么她的液体会是甜的呢。
这个女人,从一生下我,就没有听过我叫她母妃。其实我叫过,就在那天晚上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她抱住我的时候,说我是她孩子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我轻轻的叫了一声。父皇没有听见,连我自己都没有听见。可能,她也没有听见。
……
父皇没有责怪我不听话,只是让我在太殿里面摘抄《历皇录》。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有像皇弟皇兄们那样,受了委屈跑进自己母妃的怀里疗伤。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流泪,哭泣。父皇说,君王这一生的责任就是“民安,国定,天下平”。这一个责任,也将是我一生的宿命。
父皇在小出殡【小出殡是从宫中移到殡宫】那天,告诉我。
【出殡的日期由钦天仕测算,选择黄道吉日。因为棺具不可能总停留在宫中。在宫中停棺时间最低为3天。】
这个女人生下我,就被赶到这里来;父皇爱她,可怜她舍不得她死。可是,第一代女皇颁布下的遗诏他不能违反。
于是随着我长大,她每一个月都被赏赐一条白绫,父皇命令宫女仕子拿走所有的物件就是怕她自己死去。
封锁住窗户只是怕别的人杀害她,也是怕她自己跑出去。
父皇让她装疯这样才能活下去,因为皇族宗室还容得下一个没有威胁的疯女人。父皇没有想到,我的母妃他最爱的女人到最后真的疯了。
她用那些保护她的木板,了解了自己。
母妃大出殡那天,父皇把我关在万霞宫。命令所有人都不准放我出去,父皇他忘记了他给我的权利已经远远大过了他自己下的命令。
她们不敢拦我,只是不停的跪在我面前磕头。我让她们找来,一个夫役的衣帽混在了那7920人夫役中。
父皇给母妃葬礼是皇后的规格,原本宗族长老反对不过因为我的缘故最后默许了。
我混迹在穿着同色夫役的人群里面,没有人注意到我。全部都低着头,缓缓地朝帝陵去。我几乎走在最末端,所以母妃的灵驾我看不见。
母妃入殡那晚,我一个人躲在万霞宫殿上头。我听说,人死的时候会化作星辰;我想找一下,母妃是哪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