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苏小婉初次见面,是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本来说好了要和孟健一起小酌几杯,我在玉井口站下车后正在等他,他打来电话说,女朋友米心闹情绪了,不好意思,哥们我得先去陪她了,你先自个儿去转会儿,改天好好赔罪。我还没来及说话,他就急匆匆挂了电话,我便沿着翠南路百无聊赖的溜达了起来。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痛骂”着孟健的重色轻友,一边在脑海中琢磨着去哪儿晃悠一下。
不知不觉走到了岁月书屋门口。好久没来过了,门面已经被重新装修了一番,透过干净透亮的玻璃幕墙,我看到里面人手捧着一书,或坐或站,静静地阅读或挑选着自己的书籍。好久没到书店转过了,何不去里面转转呢,于是我便情不自禁的走进了书店。
一进门,便是一个大的展台,上面摆满了畅销书籍,我驻足挑书,很快在右手边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本平装版《红楼梦》,书皮褐红色,我捧起书粗粗浏览了起来。
正在我忘神端详之际,耳边传来两个女孩轻柔的声音:“看,哪儿有本新版的《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我们看看。”我回头一看,两个女孩挽着胳膊站在我旁边,一个穿淡蓝色上衣的女孩冲我微微笑了下说:“麻烦,稍微让下,我取下书好吗?”我点了点头,侧身往旁边退了两步,又继续看起了书。另外一个女孩说,小婉,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看看别的书,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展台上只剩下最后一本了,上下两册,我拿的是上册,她自然而然拿了下册。我用余光扫了下身旁的女孩,她留着一头过耳的短发,不时用小拇指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扑闪的眼睫毛犹如跳动的精灵一般,神情安静又专注,我心想,这个女孩倒是很适合读这样的书。
身旁站了一个姑娘,我总感觉看的不自在,不一会儿就合上书,看了看售价,60块钱。我犹豫了一下,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有点贵”,便将书放回了原处,转身到别的柜台前去了。我在各个柜台前走马观花的挑着书,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可一本中意的书也没有挑到。我想,买上那套《红楼梦》回去吧,只剩那一套了,下一次不定能遇得到。之前我在这个书店里看到过其他一本书,非常中意,但犹豫了下,没买,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再去看,已经断货了,后来一直都没有再找到那个版本的书。所以,以后每次看到中意的书,我都会及时买下来,以免留下遗憾。
等我再次返回到那个展台前时,那本书已经卖完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是先前那个女孩买走了。因为看她刚才的神情气质,她是懂那本书价值的人。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倒没有了遗憾,释然了很多。
2.
也许有时候真的是有缘分这个东西存在的。两个月后,我在孟健的婚礼上再一次见到了苏小婉。我被迎宾引导到座位上落座之后,发现苏小婉和我同桌。客人们还没有到齐,人们三三两两的聊着天,苏小婉正在哪儿低头翻着手机。她白皙的脸庞埋在灰色的羊绒围巾里,一头乌发配着淡淡的妆容,神情依旧安静而专注。看见同桌没有别人,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微笑着对她说到“你好,我是孟健的高中同学,你是小婉吧?”
她猛的抬起头,表情有点懵懂,用略微紧张而又羞涩的语气说到,“是啊,你好!”。我又继续问道“你是米心的朋友吧?”她的神情自然了一些,说“我和米心在一个学校,是同事。”
“你是语文老师吧?看你的气质很搭呀!”我半开玩笑的说道。
她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是教英语的,不过也很喜欢文学。”
……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慢慢就多了起来,双方也放松自然了很多,搞得同桌的人以为我俩是相识的朋友。趁着聊天的机会,我试着要了小婉的联系方式,她爽快的就给了她的手机号和微信号。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经常到处出差或者跑野外,无聊空闲的时间很多,闲暇时间只好用读书和写作来打发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我平时打交道的除了一帮老爷们,就剩一堆机器设备了,很少能有机会和女孩子交流聊天。每次和女孩子聊天,要么三言两语之后就没有话题了,要么脸红心跳神情紧张拙于口舌,总之,很少有那种轻轻松松侃侃而谈的经历。但初次和苏小婉聊天,我仿佛就像见到老友一般投缘,除了刚开始有点紧张和担心之外,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语言,彼此熟络了起来。
临分别的时候,我故作神秘的对苏小婉说“两个月前,你在是不是岁月书店买了本《红楼梦》?”
小婉只是平静的笑了一下,说道:“是啊,那是一本很棒的书,不过好像就剩那一本了,错过了很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那天我刚好也在哪儿挑书,看过之后犹豫了一下没有买,等再回头的时候,已经被你挑走了,我猜想应该是被你挑走了,心中倒是很庆幸。说起来,还真是一段有趣的小插曲呢!”我说道。
小婉调皮的笑了下,说道“这么说我俩还真有点渊源呢,等我看完了借给你看吧。”
第一次正式见面,好似上天安排好的一般,意想不到的平静美好。我心中萌生了一丝异样的味道,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只是,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幻想,小婉就像那本书一样,那么朴实美好,我配的上吗!
3.
和小婉再次见面已是隆冬季节了。那次分别后,我们便经常通过微信聊天交流,虽然我很想每天给她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可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克制自己,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打扰她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呢。能够隔三差五和她在微信上发发信息我就心满意足了。
之前家里也给我安排了几次相亲,每次当听见我的工作不是出差就是野外,经常是一种聚少离多的状态,那些女孩总会借故就推辞了。不过对此我倒也并不在意,因为我知道,就我现在这种状态,和两地分居没什么两样,不仅要承受繁重的家庭负担,还要忍受无尽的相思之苦。所以,每次她们推辞,我感觉自己比那些女孩还看的开,答应的痛快。可对小婉,我却全然克制不住心中疯长的那份思念和渴望之情,有时候,我也在暗暗痛骂自己,为何不主动一些,为何要爱的这么卑微。
经过几年勤勤恳恳、扎扎实实的努力,我的工作成绩和能力得到了上级的认可,上级部门安排我去负责西部一个省的设备安装配套项目。临走前我抽空回了趟老家,因为这个项目工期较长,施工地的地理气候条件恶劣,我想在出发前和小婉再见上一面,哪怕坐下来稍叙片刻我都可以甜蜜的回味很长时间了。同时,我找了家装修公司,计划赶在下次回来时将新房子装修出来,对于快三十的人来说,是得有个家了,不能老是漂泊不定啊。
夜晚的小店里人声鼎沸,香气弥漫。不一会儿,小婉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发丝有点散乱,脸上略显疲态。简单聊了几句,一锅热腾腾的砂锅便端了上来,小婉似乎很快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我对小婉说,我马上要去西部出差了,可能要在那儿待上三个多月时间,小婉关切的说,那边条件那么艰苦,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我说,条件艰苦倒没什么,反倒是那种无尽的寂寞和无聊让人无法忍受。小婉从包里拿出那本书,说,送给你,足够排遣你的寂寞和无聊了吧。我用失落的语气说道,主要是那边信号不好,没法和你时常说说话啊!小婉反倒安慰起我来了,开玩笑说,那你就把想说的话先记下来,等回来再读给我听啊。
我俩边说边聊,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意犹未尽的送小婉回了家,回去的路上,我送了小婉一副手套。我心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愿这手套能像我一样紧紧握住你的手,带给你温暖。
4.
第一次来到西部,看着空旷的天际下,无边的戈壁、绵延的荒山、孤独的列车、静卧的铁轨、零星的村镇,这种原始的、苍凉的、粗线条式的地理风貌,给了我很强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在这儿,我最享受的事就是在工作间隙找个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拨通小婉的电话,把这里的见闻一股脑的说给她听,并听着电话那头细微又好听的呼吸声。
紧张繁重的工期很快就开始了,作为项目负责人,我经常忙的晕头转向,不过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因为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次回去就向苏晓婉表白,而见面礼物就是新房子的钥匙。虽然我知道小婉不是个看重物质的人,但作为一介粗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宝贵的见面礼。
在艰苦忙碌与煎熬压抑中,我们的工期已经过了大半。最后去的地方是个人迹罕至的无人区。我们原计划要在里面待上一周左右。出发前,我照例拨通了小婉的电话,小婉语气低落,我忐忑的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小婉犹豫了下说,前段时间因为腹痛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说是胃部肿瘤,今天我正在医院复检。我听完之后,感觉五雷轰顶,语无伦次的安慰着她。我激动的说,小婉,再过两周我的项目就结束了,你一定要安心治疗,等我回来。
接下来的两周,每当夜幕降临,我就会坐在窗前,定定的看着窗外的夕阳变成月光,到最后成了漆黑一片,只剩下满天星斗。我恨不得立即就飞到她的身边陪伴她,可我只能瞪着干涩的眼睛不断地为她祈祷,回忆着和她的点点滴滴,久久无法入睡。
原本两星期的工期结束之后就可以回去了,不幸的是,因为突发山洪,出去的唯一一条道路被冲毁了。道路不通,电话不通,我心急如焚,整夜失眠,恍恍惚惚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周后,道路修通了。我拿着手机,一路不停的拨打着小婉的电话,电话关机了,我绝望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又拨通了孟健的电话,孟健说,这三周你都消失到哪儿去了,人家小婉以为你知道了她的病情故意躲着她,玩失踪了呢!小婉现在住院,病情还不明了,你赶快回来吧。我对孟健说,拜托,你一定要把我的情况给小婉解释清楚,我把这边稍微安排一下,马上就往回赶。
5.
下了飞机,我便直奔医院而去。当我神情憔悴,蓬头垢面来到小婉的病房前时,她正在睡觉,我推开门,轻轻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枯槁憔悴的面容,我感觉自己的心痛的在滴血。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软温凉。小婉醒了,微微睁开了眼睛,眸子依然晶莹清澈,她苦涩的微笑了下说,你来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我用手捋了下她的发丝注视着她说,小婉,做我女朋友好吗,在这杳无音信的一个月里,你知道我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痛苦吗!我从来没有这么牵挂过一个人!我无数次地发誓,此生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一轮红晕飞上了小婉苍白的面颊,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说,只是现在还来的及吗?我这个情况你不嫌弃吗?我俯下身把小婉搂在怀里,说,来得及,肯定来的及。看,这是新房子的钥匙,你就是哪儿的主人,我还要和你搭建一个温馨的家,养育一双可爱的儿女。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小婉用力的点了点头,在我的怀里轻声抽泣着。我就那样抱着她,很久,很久。
也许是我真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复检结果很快出来了,肿瘤是良性的,做完手术之后基本就无大碍了。我和小婉相拥而泣,我们庆幸,我俩经受住了这次生离死别的考验,上天给了我们美好的结局。
小婉出院后,我带着她来到了装修好的新家。看着雪白的墙壁和明亮的地板,她开心的像个小姑娘一般。叽叽喳喳的对我说,这儿将来摆张桌子,这儿放个书柜,……。
看着她开心可爱的样子,我一把将小婉揽进了怀里,猛烈的吻住了她的嘴唇,小婉显然是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震住了,宛如主人怀中一只温柔乖巧的兔子。但很快,她也激烈的迎了上去,两人唇齿交融,情意绵长,甜蜜幸福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婉,在这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美好时光中,我会永远用心呵护你,呵护我们的感情”。
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撒在了地板上,微风轻拂着桌上的那本书,一张精美的书签滑落了下来,上面字迹娟秀的写着:嗨!遇见喜欢的人就赶快入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