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奶奶 -

你跟你这个年龄的老人,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别人到了你这个年龄不然是一年病十月,不然是腰酸背痛,腿脚不灵便了,通常走上个一亩半分地,就得坐坐歇上半天,喘上半天老粗气。坐到椅子上,要“哎吆!哎吆!”个半天才起的来。或者是脑子不好使了,经常迷路,记不起人来。

而你却是另一番景象。通常不生病,一年也就大小几次感冒,偶尔会肠胃不舒服,也会有些磕磕碰碰。大病是没有的。记得十来年前你才六十来岁的时候,你会背着我走上个五六里到街上的教堂去。你说小时候家里没有钱,自己作为老大,一心只想着干活做工,没有念过几天书,也没有学自行车的机会,所以你这一辈子的路都是靠双脚走的。你说以前无论干啥事,无论多远的路,你都是走着去走着回的。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到了现在腿脚依然很灵便,通常走起路来,是我要赶的。别的老人看见矮的椅子是害怕坐的,你是说坐就坐,说起就起。对了,你跟别的老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你很可爱。

别的老人谈起话来都是是是非非,家长里短。讲述自己的平生,一生所受的艰难委屈,或是儿子媳妇对自己不孝顺。你也喜欢讲自己的丰功伟绩,自己当过什么干部,遇到过什么机会,自己一辈子盖过几次房子,说你没有念过书,可是却把家里的帐目管的清清楚楚。这点我认同的,无论我偷偷的从你口袋拿了几毛都是会被发现的。小的时候我会钻在坐在炕头的你的怀里,一边吃着芝麻糖,一边吸着口水,一边听着你讲这些。只是长着长着你的怀里就钻不下我了,我也有了自己的思想,也就没有耐心再听你讲这些。可是现在你依然会忍不住讲给我,我最多就是耐着性子听你讲上几分钟就忍不住打断你。可我最喜欢的是你跟我闹嘴的时候,像个孩子,有些你说过的话我会想起来自己暗暗发笑。有时候我的一个不耐烦你就会生气,一天不理我,我叫你的时候,你会别过头去自言自语道:谁知道你叫谁呢?吃饭的时候会故意不给我盛饭。可是这气通常在我没钱的时候,厚着脸皮向你要钱的时候所终结。所以除了可爱,没有什么词语来形容你了。

对于我而言,你是集三种角色于一身的,奶奶,妈妈,朋友。

今年我实岁20虚岁21了,从我七岁到现在也已经过了13年了。十三年前妈妈的葬礼的情景我到现在历历在目,包括家里灵堂的摆设,那个时候我穿的什么衣服,头上扎着什么样的头绳,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对我怜悯的眼神。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的时候,我遭遇了最亲的人的离去。当时的我有多难过是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当时在不停地哭,不断有人问我,你知道你妈怎么了,我只是似懂非懂的回答:死了。幸好我当时还小,不知道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隐约的感觉到,我从一个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天堂,掉到了一个类似于地狱那般不愉快的地方。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的愉快童年要到此结束了。从那以后,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不然你们就是团团圆圆的一家人。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生除了考试作业之外的另一种忧虑。

我开始体会到人生的不易,但是最为激励我的,是你的不放弃,那种誓要拯救这个家的决心,誓要让我上大学做个有知识的人的决心,那种誓要把日子过好的决心,或许是没有进过学校,你知道没有知识是一种怎样无奈的体验,所以你觉得让我学习知识是很重要的。有时候我会迷茫,会想要堕落,心想着反正人生已经很糟糕,自己也达不到自己的期望,为何还要为难自己,青春期的时候,想过去跟着人混,当个混混的感觉是不错的,可以为所欲为,不用费劲思考学习,还很威风,顺便可以掩饰自己的自卑和不自信。事实是我也试图这么做了,可是我发现我根本不是这块料。于是乎放弃了。成为了一个腼腆的不爱说话的内向的好学生。既然没有变坏的天赋,那就尽量变好吧!

自从家里发生变故,家里的情况也随之发生很大变化,爸爸变了,七岁之前,我对爸爸是没有印象的,只是感觉他不爱说话,也很少跟我交流。七岁之后感觉他是暴躁的,不讲理的,说不清楚的。自从家里发生变故,爸爸一直处于怀疑人生怀疑世界的状态,老是感觉是因为自己太善良人太好,不好的事情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个时候精神不太好,经常发脾气,向你过爆粗口,摔过水壶,砸过玻璃,可是你没有过后悔和怨言,我似乎看见了一个母亲的包容,理解,和爱,甚至是对爸爸的心疼。从此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亲人之间无私的爱。

你可以像朋友一样听我讲述自己的不开心,然后转头对我说没事,可以听我吐槽,可以陪我斗嘴。这样的你真的无比可爱。

高考没考上,没有理由和犹豫的让我复读,越长大越感觉忧虑多,童年的自卑已经烙印再骨子里,像影子一样伴随,我想甩都甩不掉,上了大学更是有太多的选择和矛盾等着我,有些忧虑不再能给你说,也说不出口了。只能试着自己调解心态。有时候会对自己陷入深深的怀疑。该不该参加的一些活动,该不该谈的恋爱,还有舍友之间一些莫名的隔阂矛盾,上大学的空虚感,还有身边的一些狗血事情,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可是想起你,就有了继续让自己变好的决心。因为我不变的优秀,怎么对的起你的付出。

想到生活学习中的困难,只要咬牙坚持,就没什么可怕的。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要面对有一天我会失去你,虽然不想想,可是现实不可逃脱的,这一点人人都知道的。每次无意间想到这里都会心里空了,瞬间感觉自己孤独了,感觉自己没有人爱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了。就像是一个人成功了,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全都消失了,没有人欣赏你的成功,一切努力似乎没有了意义。我给你说过关于这个事情,可你只是安慰我,那个时候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老公,孩子,他们会成为你坚持下去的动力。

此刻我只想用尽我内心中所有的期盼与虔诚祝你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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