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一 晴天霹雳 二 静坐示威
三 熬夜 排号 四 买了皮包公司的摇摆机
五 首次退机受挫 六 求刘红冒名退机
七 大雨中的等待 八 担心刘红变卦
九 刘红给我打气 十 和警察正面交锋
十一 空手而归 十二 小酒店的交流
十三 人们的疯狂 十四 退掉一台机器
十五 退机后放纵 十六 大骗子朱梦香
十七 找彭老师打听消息 十八 又到传销课堂
十九 狼狈的童晓鹏 二十 初遇林老皮
二十一 为生活费争吵 二十二 张涛掉钱
二十三 初揭骗局 二十四 丰盛的晚饭
二十五 海边谈心 二十六 揭杨云凤老底
二十七 找杨云凤算帐 二十八 海岸线之美
二十九 录相厅之夜 三十 又找杨云凤
三十一 提出找工作 三十二 林老皮跳楼
三十三 买了假银元 三十四 退掉父亲的机器
三十五 去留的挣扎 三十六 找到第一份工作
三十七 难兄难弟 三十八 意外受伤
三十九 痛苦的决定 四十 告别海南
三十六 找到工作
可对于没有一技之长的我而言,我能去找到什么工作呢?
一条硕大的渔船在我左边的海面是行驶过来,发出突、突、突的轰鸣,拖着一股浓烟,朝前方的码头驶去。这种当地渔民捕鱼的常见工具,制作十分粗糙,而且十分陈旧,很多船都是锈迹斑斑,但却十分的普遍,渔民们就是靠它捕鱼当上了老板而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而大海里丰富的出产,也正是因为有了它们的大量存在,被源源不断的打捞起来,送到老百姓的餐桌上。
我忽然想到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当地的渔业码头,每天都会有很多渔船会停靠在那里出售自己从大海里打捞起来的水产。那里需要大量的临时工,工作时间也只有半天,虽说起得早一点,但下半天的时间都属于自己,无论是休息还是出去找工作都有了足够充足的时间。这对于急于找工作的我们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想,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很快,我就来到了码头。阳光懒洋洋的照在海面上,浮在岸边的各种垃圾经过了一天的暴晒,发出海鲜特有的腥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经过了清晨的忙碌,码头上显得很冷清。只有少数经营海鲜的店铺还开着门,店员都像没睡醒似的,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往店外望着,我想他们内心里巴不得天马上黑下来。
说实话,来海口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码头。
这里的海产品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什么蛏子,鱿鱼在这里都是卖的干货,堆满了货架。硕大的扇贝,几十斤重的小黄鱼那也太常见了。来自阿拉斯加的帝王蟹一只足足有两斤重,一对粗壮生猛的前螯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远看上去也令人生畏。
可这一切我无心欣赏,更无力购买。一路走过去,都是这样的摊子。却没有看到一个招人的广告,令我感到十分的沮丧。我很想到店子去问问,内心里的自尊又让我迈不开步子。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滑到了天边,被天边的云朵遮挡住了。没有了阳光的海面变得有些阴暗,海水发出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呜咽。我的心情更坏了,真想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天色不待,我只好踏上回家的路。但那是我的家吗?那只是我们在这里的临时栖身之地而已。
因为眼睛近视,我走路习惯低着头。这习惯不好,连我父亲也说了我多次,但就是改不过来。
“哎!你怎么走路的?”
我只顾走路,竟然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向那人道歉。
那人看我在地下摸索着眼镜,停下来也帮我找着眼镜,他把我看了看,嘴里问道,“你是不是四川的?”
他怎么知道我是四川的?我心里明白这又是遇到了一个做传销的伙伴,但他这样问话肯定不是老乡,这会是谁呢?
等我把眼镜戴好,我才看清站在我面前的男子是一个瘦高个,他的脸轮廓分明,挺直的鼻梁,眼窝深陷下去,一双眼睛在夜幕中像两块亮晶晶的黑曜石,反射着远处的光。
“你,你是胡总?”
他这典型的欧拿巴人的相貌,让我一下想起了他是我们刚来海南时在一次分享时遇到的胡总。
当时他和我们分享他从事传销时的艰苦经历,有时连稀饭也喝不上。他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歌唱得好听,一首《流浪歌》被他唱得深情委婉,把很多人的眼泪也唱出来了。
当时我还私下和他分享了对传销的一些看法,他讲了很多他的经历和我听,鼓励我好好的干。
“我是胡小凡!”那时只知道人人都尊称他为“胡总”,还真不知道他的真名。
“胡总,你这是?……”
“不要叫我胡总,叫我胡小凡。”
他显然十分抗拒“胡总”这个叫法。而站在我面前抱着一件旧棉衣的他,的确也没有了当时胡总的风采。
我们站着聊了几句。因为共同的经历,彼此有了相互的理解,很快我就把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和他说了。
“你们什么都不会做,谁会要你们!”
他听说我想去海店找临时工做,当即直摇头,“那里都需要熟手的。”
他这话把我仅存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我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他可能早已习惯了这种眼神,并没有显然十分的介意,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递给我一支,自己点上火来,深深的吸了一口。火柴头发出的光芒落进他深深的眼窝里,也照出来一脸的疲惫。这时,我才看清他手里抱着的衣服原来是一件草绿色的棉袄,这种衣服当时很多所谓的“军用品商店”都有卖的,价格不贵。很多在南方过冬的传销人员手里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他们总是在寒流来的时候买上一件这们的棉衣卸寒,我在别人那里就看见过这样的棉衣,不过很多人一过了冬天,就会将这种衣服扔掉。像胡小凡这样还将棉衣留着的还真的不多见。
大热天的他抱着一件棉衣去做什么?我不禁朝他丢在一旁的棉衣上多看了几眼。
他看见我在看棉衣,并没有显出十分的尴尬。
“这是我上班的时候穿的。”他痛快的对我承认,“我在一个制冰厂上班,一天上四个小时,晚上8点到12点,在冻房里打杂。”
在码头附近有很多这样的小型制冰厂,它们专门为海鲜店提供冷冻用的冰块。
“哎!”他的眼睛里忽然一亮,“你们也可以去制冰厂做工呢?”
“做什么呢?”我这个人十分怕冷,他一提到“冰”我就觉得浑身也哆嗦起来,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什么!”看见我显得十分犹豫的样子,他又冷冷的补上一句,“为了生存,谁不是咬紧牙关顶着!”
他的语气虽然是冷冰冰的,但他那从心底发出来的声音,还是深深的打动了我。
“我去做!”我坚定的对他点了点了头。
“那你现在就跟我去看看,这几天码头上发货的较多,冰厂需要很多临时工。”
他人头很熟,他做工那间工厂的老板给我们一份搬运冰块的临时工作,明天就可以上班。
告别他出来,我的心里有一些欣喜,虽说这只是一份临时的工作,但找工作的事总算开了个好头。而且今天找工作的事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任何看起来很难的事情,只要你敢于去面对,拿出自己的行动,就有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人生的关键是要充满希望和梦想,而真正让人感到有希望的底气则是每一个人心中的那一份自信。当你自信了,自会横刀立马,笑傲江湖。
尽管天上的云很厚,但从各种建筑里射出来的灯光,依然把城市的夜空照耀得一片光明。
三十七 难兄难弟
找到工作,一下子让我顿时轻松起来。我的身体里仿佛长出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它正轻轻的摇动着,带着我要飞起来一般。
路过街边的卤杂店,我买了些卤猪头肉和肥肠、花生米,准备今天晚上吃。
出租屋的情形是可以想象的。没有人做饭,启贵他们几个还躺在地铺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怎么才能让大家打起精神来呢?说我退掉机器了,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幸运,与他们何干呢?
可我又不愿意看到大家这样消沉,况且找到工作的事在今晚上也一定要告诉大家,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去开工。
“姐夫!姐夫!……”我先叫起了我姐夫,告诉了他我找到的工作。
他一听说找到了工作,眼睛里顿时闪出一丝亮光,骨碌一下就从地铺上爬起来,“真的?”
我对他点了点头,他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胖子!总理!你们别睡了,小东给大家找到工作了!”
两个人一听,马上从地铺上爬了起来。3个人围着我,我就简单的把今天找到的工作给他们说了一下。
他们都同意去做,我的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看见我买了些卤肉回来,胖子眼里也放出了光。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了句他嘴里冒出来的最文明的话,“天无绝人之路!”乐颠颠的去淘米做饭了。
李鹏一边择菜,一边唱起了歌,“在海的那边,山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她们聪明又活泼,她们美丽又大方……哦,可爱的蓝精灵!”
当每一个人都快乐起来,即使是出租屋里的锅盆碗盏的交响乐也是那么的动听。
不一会儿,一顿貌似丰盛的晚餐就上桌了。
桌子上有我买回来的猪头肉和肥肠、花生米,几个放了几天的萝卜放在肉汤里一煮,还是热气腾腾的。今天姐夫用蒜苗炒了肉,肉虽说有些肥,但他把肥肉放在锅里多炼了一会儿,用高温将肉里的油逼了出来,又用上了甜酱,做出来倒是肥而不腻。他又找到一袋粉丝,一点从家乡带过来的酸菜,做了一碗酸菜粉丝汤,酸菜那特有的香味,被一点野山椒很好的释放出来了,闻上去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增。
这样的大餐自然少不了酒。
“启贵,”我拿出十块钱,让启贵去买酒。他看了我一眼,迟迟不敢接我手中的钱。他知道大家的手头都紧。
“你就去买嘛!今天 算我请客!”
“我老汉的机器退掉了!”
到这个时候,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了。
“你小子的水还深哩!”李鹏朝我笑了笑,“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酒的确是一个好东西。当你感到快乐的时候,它会把你的愉悦无限的放大。当你无限忧愁时,它也会让你痛哭流涕,得到释放。
找到工作的喜悦很快就将他们买到假银元的失落冲淡了。
“黄瓜终于起蒂蒂了!”启贵端着酒敬我,“关键时刻,还是我们秀才港火!”
李鹏和我姐夫也端起了酒杯。
“没,没什么,我只不过是遇巧碰到了胡小凡而已!”
这次出来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嘴上虽然没说,但我在心中早已把他们当作亲人了。他们对我这么客气还真让我感到难堪,我只好将手中的酒也端起来回敬着他们,“大家都是弟兄,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你给大家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困难!”启贵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哈!”
喝完酒,他夹了厚厚的一叠卤肉放在嘴里,尽情的嚼了起来。
“真他妈的痛快!”他回味了一下,又总结道,“不过比起幺爸的手艺,真的还差那么一长截!”
他口中所指的幺爸就是我的父亲,在老家开了二十来年的小饭馆,他做的卤菜是故乡的一绝。
“一盘肉都快要被你吃完了,你还在冒酸水!”李鹏对他这个小舅子也没客气的。
“他吃得就吃他的!”这个气氛就很好了,我连忙制止道,“只要上了班,我们三、五天就打个牙祭,你们说好不好!”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启贵嘴上虽然还在犟,但他的筷子却伸向了肉汤煮的萝卜。
“你吃得就放开肚皮吃!”我姐夫又夹起几片肉放进他碗里,自己却夹起一块萝卜吃了起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嘛?”启贵忽然把自己的碗一推,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大家,“你们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的眼圈发红,嘴角微微咧着,“你们这样,还把我当弟兄吗?”
“难道我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吗?”
“谁他妈的再给我夹肉,我就和谁急!”
……
他显得有些激动,将杯中的酒又一口喝掉了。
“牛脾气又上来了啦?”李鹏按住酒瓶,不让他拿,“少喝点酒,今天涛子哥炒的回锅肉好下饭!”
“就让他再喝点!”我姐夫从李鹏手里接过酒瓶,先给启贵倒上了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他这个举动把我眼睛也看大了,要知道他是从来不喝酒的。他接下来的一个举动更是把我惊呆了,只见他端起酒杯径直往嘴里倒去。刚吞了一口,酒的烈味就让他停止了吞咽,包在嘴里的酒让他感到十分的难受,他的脸一下红涨起来了。可就在那一瞬间的功夫,他却“咕”、“咕”、“咕”……的几下就把口中的酒全部吞下去了,随之而来是从他嘴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连忙朝他碗里倒了一些萝卜汤,他端起汤,朝嘴里灌了几口,才止住了咳嗽。
虽然止住了咳嗽,但酒精在他胸膛里燃起的那团火却烧得他难受,他的眼神变得十分迷离,抬起头朝我们看了看,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在嘴里嚷道,“是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对不起大家!……”
他这一哭不要紧,却勾起了每一个人心中压制已久的情绪。
“我x他妈的传销!……”,李鹏的眼泪也眼眶里打转,但他夹起一块卤肥肠放进嘴里,终于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幺儿哎!爸爸想你哎!……“启贵不知何时拿出自己小儿子的相片,一边看一边哭,泪水将相片也打湿了。
几个人里面我最清醒,也没哭,但我不想去劝阻他们。这么些天来,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自己人生最残酷的煎熬。希望就像那海里的巨浪,它把我们抛起来,看到了远方美丽的风景。但当它重重把我们摔下来时,我们就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当初参加传销,我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走入了一条光明四射的康庄大道,谁知绕了一个大圈子,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传销用一个巨大的谎言把我们每一个人都深深的嘲弄了,它就像童话里皇帝身上的那件什么也没有的新衣,它欺骗我们脱掉了身上原来的衣服,也让我们看到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和我们眼下那渺小、迷茫的人生。
哭吧!就让他们尽情的去哭吧!如果眼泪能洗去他们心中的悲伤与思念,那就让它尽情的流淌吧!
我起身走出屋子。
四周是静静的,顺着每一天走过的那条小路望过去,远处的街道灯火辉煌,和它周围的楼房里射出来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直刺向苍穹,但在无边的黑暗里,灯光所发出的力量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但无数的灯光的聚集在一起,也顽强的照出了一片光明。这就像我们每一个生命,心中明知这个世界是冰冷的,却依然想用自己身上的那点力量,去为自己和亲人、朋友寻找到一点温暖,去相互温暖。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内心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感觉到无限的释然。也许我们不可以选择我们生存的环境,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去保持内心的安详。
一个内心平静的人,是不会为眼前的困难所屈服的。因为他知道生命原本就应该是一种积极的状态,人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得为生存和生活奔波。生活就像我们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的呼吸一样,谁也无法逃避。只不过很多人选择了平庸的生活,极少数人敢于突破自我,选择了与众不同的生活。
每一个人内心里都是拒绝平庸的。比起那些已经回到家乡的人们,我们至少想抓住这改变命运的机会,让自己的人生改变。
今天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也许我们的人生从此就改变了呢?
当我再回到屋子里,并没有看到每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
“你跑到那里去了?”姐夫怜惜的看着我,“我去把汤弄热,你再吃点饭!”
我顺从的对他点了点了头,端起了面前的碗。其实我并不是想吃这个饭。我只不过不想让他感到难堪,毕竟他刚才率先哭了,显得有些失态。
“回锅肉也还有点,我端过去也给你热热!”启贵也站了起来,把肉碗端在手里走了出去。
“他们有点不好意思!”等他们都走出了屋子,李鹏对我挤了挤眼睛,对我笑着说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嘛!”我理解的对他点了点头,“释放了就好了。”
姐夫和启贵把热好的菜给我端了进来,我扒拉着刚才没吃完的饭。他们三个人都看着我,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显得是那么的温柔。我虽然有些不自在,却感受到一种满满的温暖把自己包围着。
菜显然是为我特意留下的,因为这要是放在往常,这些菜还不够启贵塞牙缝呢?更何况今天大家都在喝酒!
这时我忽然明白刚才姐夫为启贵夹菜他为什么会生气。原来他也不愿意一个人就把所有的菜吃完了,他想让大家一起吃。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这几个在以前的日子里在利益上几乎不会产生交集的人,一起经历这么多事。彼此之间信任与依赖也越来越深。特别是当大家选择留下来,大家的心走得更近了。每一个人虽然在嘴上没说,但在心里,早已把对方看作是可以共患难的亲人与弟兄。
没有经历过那种极度绝望的人你是不明白那种感觉的。当我想到此时身边还有几个可以与你共进退的兄弟时,我的心里感动,浑身充满了力量。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几个这样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兄弟!在人生的疆场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更让人感到欣慰与感动的吗?
感动的泪水在刹那间装满了我的眼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酒,迷离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约而同端起了自己的酒。
“我们是兄弟,对不对?” 这几个字从我嘴里蹦出来,就像一段铿锵有力的音乐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扉。
他们都点了点头。
“干了!”我率先干掉了杯中的酒。
“干了!”
“干了!”
……
每个人都很快的干掉了杯中的酒。
此时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的。
夜色斑斓。窗外那株紫荆花不知何时披上了一树的繁花,正悄悄的看着我们。它那富丽的花朵就像开在我们心里,让我们的心暖暧的。
我们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守着这份唯有生死与共的弟兄之间才有的感动,谁也不愿意离开。
三十八 我 意外受伤
第二天早上四点钟,我们就起床了。
我平时很少喝酒的,昨晚上最后喝的那杯酒让我很难受,再加上又想着第二天的工作,一个晚上我都没睡着。早晨起来感觉头始终是昏昏沉沉的,但想到这个工作是我联系的,而且又是第一天上班,我要带大家去工厂,我只好打起精神起了床。
夜色还很浓,少去了喧哗,城市就像一个孩子似的沉睡在大地的怀抱中。城郊的街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从楼房里射出来的稀疏的灯光飘忽而又模糊,就像夜鸟正睁开朦胧的睡眼,在朝着这个沉睡的世界张望。远方一片黑暗,大海和月亮都藏在这片黑暗里,看上去显得十分的神秘莫测,让人疑心太阳真的会从那里面跳出来吗?
我们在黑暗中悄悄的向码头走去,在周围高楼的衬托下,天空显得又高又远。我们几个人行走弄出来的动静,在广阔的世界里,就像一只蚂蚁发出来的声音,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但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似乎都有一团火在猛烈的燃烧着,它在远方给我们照出了一个光明的世界,让我们无限的向往,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一步就跳进这个绚烂的世界里。
从海上打回来的海鲜都要赶早卸船分捡转运到全国各地,所以当人们都还在沉睡时,码头上早已是热闹非凡。
制冰厂就要赶在这些海鲜装箱发货之前把冰块送到客户那里,所以凌晨这里比码头上还忙碌的。
我们几个人的工作就是负责搬运冰块。这个工作看似轻松,其实做起来并不简单,首先你得把冰块从塑料模具里里倒出来,然后用一个类似卡子的工具将冰块夹起来装上板车,转运到送货的小厢式货车处,这时又得用卡子将冰块夹起,装进货车的货厢里。
这个工作既要赶时间,工资又是按计件算的。所以领到了板车和工具后,我们马上加油干了起来。启贵力气大,负责把冰块从模具里倒出来,我、姐夫和李鹏就负责装车和搬运。
一个冰块大约有40斤左右,表面十分光滑,徒手根本无法搬运,你只有借助工具与冰块接触的瞬间,用巧力搬动它。这个度必须要很好的拿捏,否则你根本无法搬动它。也许是因为力气小的缘故,我试了几次也搬不动冰块,倒是我姐夫试了几下就会了,他和李鹏说了一下,李鹏也很快就学会了,这让我在一旁看着很着急。我一边协助启贵用木锤将成型的冰块从模具里弄出来,一边用卡子试着夹起冰块,偶而也能夹起一块,这让我感到十分的开心。
干了一会儿,我们每一个人都累得满身是汗。刚进制冰车间穿的棉衣服被我们脱下,丢在了一旁。脱掉了棉衣还是感觉热,启贵索性把单衣也脱掉了,一个大肚子蹲在地上,更加的明显,胸前两个乳房突出来,就像女人的挺起的乳房,在胸前一摇一晃的。
“启贵,几个月了?”休息的空档,姐夫拿启贵的大肚子开起了的玩笑。
“不多不少,6个月零2天!”启贵乐呵呵的答应道,最后还补了一句,“我掐指算过的!”
他的话一下把大家逗乐了。
“这样的男人拿来做啥,都大出怀了,还让自己的婆娘出来做活路!”我在一旁假装愤愤不平,“和他离婚!”
“人家愿意的嘛!嗯……”启贵卷着舌头学着女人的声音,妖滴滴的对我们说道,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虽然累,但大家都觉得十分的开心。做着事情,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其实一开始干活,我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只想着今天上班,并没有想到这么早上班,大家没有地方吃早饭。虽然走过来时我们也想找个地方吃早饭,但熟悉的早餐店都还没开门,而且为了尽快赶到工厂,也没有从码头经过,所以我们是饿着肚皮在工作。
他们几个在家里都是经常劳动的,力气比我大,身体素质也比我好得多。饿着肚子做上半天这样的重活,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但我这个文弱书生就有些吃不消了。尽管大家并没有计较我搬的多少,但我也不愿意他们让着我。为了赶上他们的速度,我几乎把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
冰块表面很滑,尽管有夹子,但装上平板车时,必须一个人在上面用夹子拖拽,另一个人在下面抱着冰块往板车上送。这个工作需要两个人很好的配合。我因为力气小,又不会用夹子,便在下面抱冰块。刚开始,我还抱得动,但越到后面越感到吃力。特别是当全身的汗水干了以后,肚子更饿了,整个身体都像被掏空了一般,双手的力气不够用时,我便用肚子把冰块往上顶,不一会儿衣服也打湿了,汗水顺着脸庞直往下掉,把眼镜也打湿了,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可大家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也只有咬着牙坚持着。
启贵从模具里敲出来的冰块越搬越少,今天的工作也接近了尾声。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启贵将一块冰块推到了我脚下,李鹏站在板车上用铁夹子夹住冰块往车上提,我在下面用手抠住冰块往上送。就在冰块就要滑进板车的那一瞬间,冰块忽然从夹子处裂开,砸向我的脚背,我本能地将脚往后缩,还是没能够躲开,掉下的冰块砸在我的左脚背上,碎成了几块。我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伤着了没有?”李鹏赶忙跳下板车,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焦急的问道。
我姐夫和启贵也围了过来。他们把落在我脚背上的冰块搬开,想把我扶起来。我没让他们扶我,自己先把左脚缩了回来,动了两下,觉得还行,我便让他们扶我。当他们把我扶起来,我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右脚上,抬起左脚朝前迈时,脚掌刚着地,一阵钻心的刺痛朝我袭来。
“哎哟!……”我忍不住叫出声来,“我的脚!我的脚!……”
他们听我这样一叫,顿时慌了神。
“哪里伤着了?哪里伤着了?……”
我姐夫蹲下去,抬起我的左脚,仔细看了看。
“脚背都肿了!”他的眼里露出一丝难言的苦涩,忧伤的对我说。
听到他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疼痛也因此更加剧烈了。我抱着左脚坐在地上,内心里充满了绝望。
冰厂的老板听到我们这边嚷了起来,连忙走了过来。看到我躺在地上,他蹲下来看了看我的脚,一张马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你们自己赶快把他给我弄起走!”他气咻咻的说道,“大清八早的就给我摆些事……”
“咋的,你不负责?”启贵听到他说的话,火气顿时上来了。
“他自己不小心,赖谁?”老板一点也没示弱,“还想我出钱医他吗?门都没有!”
“你敢!“启贵冲上去就要去抓老板的衣领。
“我有啥不敢的!”老板扭头躲开他的手,“你不要把事情搞大哈!”
冰厂的其他人听到这边闹了起来,也走了过来,一下就把我们几个人围了起来,冷冷的看着我们。
老板虽说也不是本地人,但这种小作坊的工人一般都是老板的家乡人,很团结的。真的要打起来,只有我们吃亏的。
“启贵,你整啥子?”李鹏和我姐夫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连忙把启贵拉住了。
老板想了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出来,抽出一些来数了数,犹豫了一下,他又加了几张。
“算我倒霉!呶,你们四个人的工钱120元,我再给你们添30元,一共是150元钱。”他将钱递给我姐夫,“你们马上把他给我弄起走,明天都不用来了!”
三十九 痛苦的决定
3个人扶着我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小诊所。
医生把我的脚看了看,听我讲不能走路,连忙摇了摇头。
“他多半是骨折了!要做手术!”他对我姐夫说道,“你们赶快把他弄到第二医院去看!”
听医生这样说,他们几个顿时有些慌了,围着我都不做声。我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真的骨折了,到了医院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现在大家身上都没有钱,可能凑在一起也不够我做手术的。
“姐夫,你去把我折子里的钱取出来!”我忍着痛把我姐夫叫到我身边,告诉了他取钱的密码。
大家兵分两路。启贵和李鹏送我到医院,我姐夫取到钱随后赶来。
在医院挂上号,到三楼外科,医生看了看我的伤势,仔细询问我是怎样受伤的,便先安排去照片。
拿到片子,我一看检查结果:跖骨2、3节骨折,心顿时凉了。检查和照片就把制冰厂老板给的150元钱用得差不多了,因为没交足钱,医生便让我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给了我一个冰袋,让我间断的敷受伤处,帮助消肿。
经过这番折腾,脚背比刚受伤时肿了许多。早上还是活蹦乱跳的我,如今看着自己的左脚一点一点的变成一个胖乎乎的发面馒头,并且失去了行动的自由,那种心情是健康的人难以想象的。
窗外照例是阳光明媚,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阴郁。虽然我并不能看到自己的脸,但从启贵和李鹏的脸色里,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姐夫交了手术费,大家便把我送到手术室去做手术。等我做完手术,照完片,住进病房,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护士给我输上了液,让我平躺在病床上,给了我一个胶垫子将左脚垫高,说是利于血液循环。受伤处用了石膏固定,又痛又涨,而我又不能乱动,疼痛和无奈让我的心里一片茫然,泪水挤满了我的眼眶,当着他们的面我却不敢哭出声来。
他们几个都守在我的病床前,谁也没有说话。但可以想象,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原本想找到了工作,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谁曾想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过了好一阵,姐夫把剩下的200元钱交在我手里。不算最初的检查费,手术费和药费就用去了将近600元钱。他取了1000元钱,医院里预存了800元,就只剩下了200元。我们问了邻床的病友家属得知即使是不输液,一天的费用也是一百多,照这样下去,我退出来的2400元钱,可能不到一周就会用完 。这样一想,我的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泪水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看着他们几个,我又觉得十分的内疚。因为我受伤,他们几个是跑前跑后,直到现在还连早饭也没吃。况且,今天挣来的钱刚才就被我花掉了,他们每一个人真的说得上是身无分文。
“大家为我忙前忙后的。”我从姐夫拿给我的钱里拿出了30元钱递在他手里,“你们去吃点饭嘛!”
姐夫看了看我,显得有些犹豫。
“这是你们自己的钱!”我把钱塞在他手里,认真的对他说,“这是你们刚才为我垫的钱!”
吃过了饭,他们给我带了点稀饭、馒头让我吃,我喝了点稀饭,揪了一点馒头放在嘴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剩下的馒头,我让启贵吃,他也没客气,狼吞虎咽的几口就把它装进了肚子里。
其实我也很清楚四个人用30元钱在当时的海口市能吃到什么东西,但以我们现在的经济条件,在外面能吃上稀饭、馒头也就不错了。其实昨晚上那一顿丰盛的晚餐,就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吃完了,出租屋就只剩半把面条和一小袋盐巴,今天到制冰厂做工也是图的工钱一天一结,好挣几个生活费。但我的脚受伤不但花去了大家一天的工钱,还让大家失去了工作。如果再不去继续找工作,我们可能就连饭也吃不起了,更不要说拿钱治我的脚。
病房里的气氛很沉重。受伤处的炎症一时半会儿不会减轻,坚硬的石膏就像一双钢板做的鞋子,在固定骨折同时也加剧了脚部的疼痛。但比起身体上的伤痛,内心那种山穷水尽的近乎绝望的痛楚,才是真正让人煎熬的。
吃过午饭,他们几个人的情绪并没有显得一丝轻松。刚才向旁边的病床的病友打听住院费用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目前我们的处境每一个心里都明白,除了我身上还有一点钱,其他人能拿出一张回家的火车票钱就不错了。但如今我躺在病床上,不仅治疗要花钱,而且还需要一个人护理。原本昨晚上我还同意暂时为大家垫上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我这一受伤用钱,一切都化成了泡影。如果不能马上找到一份工作,我们可能马上面临吃不上饭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受伤,大家早已拿到一天的工钱,吃上一顿舒舒服服的午饭,这时早已躺在地铺上打起了呼噜,做上了美梦。
心里的内疚让我自责不已。我闭上眼睛,不让他们看见我的泪水,可泪水却不争气的从眼角里滚了出来,打湿了我的脸庞。
姐夫守在我的床前,他显然看到了我的泪水。
“给!”他撕了点纸递给我,“把眼泪擦擦!”
“秀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启贵也在一旁安慰着我,“就是抬也我们也要把你抬回去!”
“你说的什么话?”李鹏赶快打断了他,“人没了才叫抬,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回去?其实自从一躺上病床,这个念头就一直在我脑子里徘徊。但我却不敢想,也不敢在大家面前提起。回去还不容易吗?买上一张船票,坐船到北海再买上一张火车票,3天后就可以到家了。但当初大家为了梦想选择留下来坚持,如果因为我受伤就轻易改变,这对他们来说就太不公平了,我也不愿意看到大家因为我而改变留下来的决定,因为这或许就是放弃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要不,我一个人回去吧?”当我嘴里说出这个话,立即遭到了大家的反对。
“路上谁来照顾你?”启贵摇了摇头,“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既然出来了, 我们就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李鹏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表达他的意思,“这种缺德的事我也不会干!”
姐夫没说话,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
他显然在掂量着这事。我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让我一个人回去也是不现实的。
如果需要人陪我回去,作为我的亲姐夫,他是责无旁贷。启贵做事情冒失,李鹏呢?却有点好高骛远。他们虽然是亲郎舅,但在家里却很多事情都搞不在一起,把他们两人留下来,他又不放心。当然这些考虑是他后来回去后才告诉我的。
“我们都回去算了!”当从他嘴里挤牙膏似的吐出这几个字后,他如释重负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眼睛神却不敢往大家身上看。
要做出这个决定太难了,这是谁都明白的事情。而要亲口从嘴里说出这个决定,则是有可能会被其他几个人一辈子都会埋怨。因为我们选择留下来,实际上都是不甘心命运的安排,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旦回家了,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当初的豪言壮语也不过是一堆自欺欺人的鬼话而已。
但我姐夫的话也的确说出大家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首先我肯定不会反对,启贵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李鹏呢?嘴上功夫有两句,但缺少决断。
他们都没说话,我姐夫心里就有数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他就已经把接下来的一切都计划好了。
留下启贵在病房里照顾我,他和李鹏就分头行动起来。李鹏回出租屋找房主人退租、收拾行礼。姐夫去银行将我剩下的钱取出来,去码头为大家购买第二天下午从海口到北海的船票。
原本可以只留下我姐夫一个人在病房里陪我,启贵和李鹏可以回到出租屋睡上一晚上的,但他们都不愿意再回去,于是就把每一个人的行礼都拿到了医院。
四十章 告别海南
一个人一旦在一件十分纠结的事情上做出了决定,那也是一种身心上的完全解脱。所以当决定回家以后,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但这种不快显然马上就被回家的喜悦冲淡了。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回去会面临着一段时间的尴尬,但经过在外面这近两个月的漂泊,特别禁止传销以来这十几天身心疲惫的煎熬,我们实在太累了,太想有一个地方让我们靠一靠,息一息。不用说,对于每一个漂泊在异乡的游子来说,无论你走得有多远,过得有多好,故乡的家都是每一个人心中的圣地,那是我们生命的发源地,也是我们身体和心灵最终回去的地方。
晚上,每一个人都借姐夫的手机给家里的亲人通了一个电话。虽然是远隔千里,通过电话仍然能感觉到亲人之间那种浓浓的亲情。我的未婚妻在电话里听说我的脚受伤了,一下就哭了起来,我在这边不停的安慰着她,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由于伤痛的折磨,夜已经很深了,我仍然睡不着。病房里面静悄悄的,他们几个坐在地上靠着行礼睡着了,最爱打呼噜的启贵也只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黑夜给世间万物带来了短暂的栖息,但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世界的脚步并没有停息。生命仍将继续,欢乐与忧愁都将伴随着我们,直至永远。
躺在病床上,我想到了自己多舛的人生和回去后要面对诸如疗伤、失业、结婚等许许多多的问题。我忽然清楚以我回去后的处境我是最应该留下来的人,但面对伤痛的折磨,我又是目前最应该回去的那一个人。
来自于心灵上的折磨远远比肉体上的伤痛更让人煎熬。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轻松,心中的纠结与迷惘反而让我更加的痛苦。我坐起来默默的看着受伤的左腿,恨自己不争气,整个人简直不能自持,任凭泪水尽情的流淌,低声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早上,姐夫早早的就守在了医生办公室。我的主治医生刚上班,姐夫就拦着他讲了我们的情况,医生刚开始不同意我出院,但看着我们态度坚决,最后同意我们办理自行出院,一切后果由我们自己承担。
下午6点,我们准时在秀英码头搭上了开往北海的客轮,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三等仓在轮船底层,里面又闷又热,躺在硬梆梆的铁架床上,我的脚越来越痛,心情也越来越烦躁。大家看我神情十分痛苦,扶着我上了船头。
轮船刚开始还沿着城市边缘滑行,渐渐的就离城市越来越远,驶入大海深处。
远方,落日躲进了云层里,从云层里迸射出来的光芒将海面染红,一片金光闪闪。渐渐的,落日掉入了大海之中,天色暗了下来。轮船在广袤的水域中穿行着,带着我们驶向漆黑神秘的远方,船头划起的浪滔和海浪轻轻的应和着,却怎么也赶不走弥漫于四周的沉寂。
他们陪着我站在船头,任凭海风将衣服吹拂着,却没有人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