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两难(上)

深沉的黑夜，屋里密不透风，安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睡梦中的李中，双手忽然紧紧握住，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双手握拳，浑身蜷起，牙齿不断摩擦，在静谧的夜色中，十分刺耳。忽然，他瞬间坐起，“啊”的一声喊出了口，随机他张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背靠着床头，再也睡不着了。

白日里凌俊锋的提醒，令他内心深处极为震撼。作为一个在市场里摸爬滚打的新生代，他何尝不知凌俊锋口里所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但他内心深处，依然不想轻易放弃这个项目。只是刚才梦里的境遇，让他极为心惊。回忆起梦中的画面，他难以自控的在发抖。他是一个极其相信运气的人，所以他的心里十分挣扎。

究竟是为了可能发生的危险，放弃一个好的项目，还是为了一个看上去的好项目，去冒可能满盘皆输的风险？眼下他也做不来这个选择题。

道理十分简单，如今的他，也不再是一个光脚的。假如是在一年前，他几乎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一定选择拼了。然而眼下？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宽大的落地玻璃透过月光，他的眼神笼罩一层白雾。做成了，也许就是一个新局面，光项目赚钱也有好几千万，更别提跟李国威沙兵这条线捆绑的更紧。而且在大宗这个领域，他会用这个例子告诉全市场，他李中，可以完成最困难的项目，他就是这个领域的王者。失败了呢？他摇了摇头。如果失败了，大概他会重新亏光。按照李国威的性子，大概饶不了他，沙兵这种人大概也是无法指望的。小温？算了还是不要连累朋友，也许只能换个城市，继续打工，住着小房子，吃着小盒饭。李霄云会怎么想？

他的内心一揪，是啊，假如失败了，李霄云会怎么想？他十分想知道答案。

在李中心里，从未想过这个项目做成了，李霄云会怎么想。因为他知道做成了，他自己就突破了那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正式在这个领域宣告自己是新的王者，那他有足够的信心去俘获李霄云。他看的清醒，李霄云之所以拒绝他，无非是对自己能不能带着她走出困扰，心存疑虑。他希望自己是李霄云走出困境的唯一指望，也许这种指望伴随着巨大的压力，但他不在乎，他喜欢这种“唯一”。

但如果真的这个项目失败了呢？李中闭着眼睛想了好久，他决定给李霄云打个电话。拨通电话的瞬间，他看到了时间，凌晨2点半。

“你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李中十分意外，他仔细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实是李霄云的电话没错。他愣住了，随即，他心里各种滋味袭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觉得这个股票里有庄吗？”李霄云让自己的语气在电话里听起来更有耐心一些。

“我很多年不看具体的K线图了，所以你刚才说什么有很多长下影线，这对我来说很陌生。”徐牧的声音电话里依然是那么虚无缥缈，“至于有没有庄，我懂你的意思，你还是担心项目出事吧。那你可以把这些担忧跟你的合伙人商量，大不了不做就是了。”

“我只想问问你。”李霄云坚持道，“我只想问问你。这个股票有庄吗？”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跟李中说，让他别做了，你觉得他能听你的么？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不由自主的，像是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牵着，做出各种各样事后看来匪夷所思的选择。你控制的了他吗？再换句话说，你能确定我不会骗你吗？”

“你不会骗我。”李霄云回答，“我知道你的性格，你可以不说，但你不会骗人。”

“那要看什么事，那要看对什么人。”徐牧语气中带着不屑，“如果李中不敢做或者，不想做，我就安排谢顶带着黄飞再去一次上海，产品户成立了无非是负担几个月利息而已，到时候一笔不做也可以。这个时间，你还在跟我打电话说要不要做，我觉得大概你们自己也没有做的信心。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做。你让李中放弃吧。行了，太晚了，我挂了。”

“诶，”李霄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听筒里响起了有电话拨入的声音，李霄云看着手机屏，失口而出，“李中！”而徐牧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几乎没有间隔，李霄云就拨打通了李中的电话。然而接通的瞬间，她又不知从何处开口。沉默了片刻，确定电话那头响起了李中“喂”的声音，她清了一下嗓子，整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道：“我刚才想了想，觉得，这个项目咱们还是别做了，我觉得，风险可能有点大。”

“呵呵。”电话另一头，李中反而笑出了声。

“白天凌俊锋说的是对的。我们没必要这么拼，既然害怕有后遗症，还不如不做。”李霄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的随意，“也不用想着产品户成立了怎么办，大不了赔个利息罢了。这点钱，亏了就认了。行吗？”

“呵呵。”李中依然没有回答。

“你电话找我什么事？”李霄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你刚才在跟徐牧通电话？”李中的语气凉凉的。李霄云沉默不语。

“你跟他会说什么呢？估计你会问他，这股票做起来有没有危险。他大概会跟你说，你让李中放弃吧。对么？”

“李中你听我说，关键是这个项目值不值得我们冒险。”李霄云解释道。

“你跟他说，我既然打算做，就一定会做，而且会做的干净利落。”李中咬着牙根道，“我有时候真的对你挺失望的。很多事情，你知道我的感受。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但你一次一次做同样的事。”

李中不等李霄云解释，继续道：“也许你觉得我很没道理，毕竟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但是我说过，我不喜欢徐牧这个人，我请你离他远一点，如果你做不到，那他妈就离我远一点！”李中的话越说越响，最后一句，简直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如果你想摆脱他过自己的生活，那他妈就别再跟他联系，更不要拿着帮我的借口跟他联系。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帮忙！懂么？懂么？！”

声嘶力竭的吼完，李中用力的把手机朝墙上砸了过去，屏幕的玻璃碎成一片，从墙上崩裂四散。

李霄云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的电话，听筒里不断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李中在黑暗中背靠床头，闭目一动不动。

一大早，李霄云就已经来到客户室，昨晚一夜她几乎没有合眼，李中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她猜到大概李中把手机摔了，所以干脆早一点到证券公司。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样，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为李中的愤怒承担一点点责任。见了他怎么做？她其实也没想好，是再劝劝他放弃？还是解释解释昨晚跟徐牧联系就是为了搞清楚到底有没有庄？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中来了。

“你手机怎么了？”李霄云问。

“没什么，摔了。”李中语气十分轻松，“收拾一下，咱们去见老曹。”

“你究竟还是要做？”李霄云紧锁眉头。

“徐牧让你来劝我不做，你就真的来？”李中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把一份交易计划书拿在手里，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你要没空我就自己去见老曹。见完之后我去买手机，有事下午打我电话吧。”说着就出了门，只剩李霄云一人在房间里眼睁睁的看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