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扬帆启航


文/筱笑盈盈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猫妖联合征文【博】

张小亮普通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他不想复读了,认为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他也正儿八经地出去找过工作,都没能坚持做下去。

渐渐地,他对自己的人生不再抱有什么期望,每天照样会出去,跟母亲说出去找工作,其实就是钻进网吧里玩上一天。

父亲张宁德跑船回来了,看不见他,直接找到网吧里了。

张宁德推开网吧的小门,还没走进去,便迎面扑来一股酸臭的味道,似乎是发馊的饭菜味,夹杂着劣质的香烟味。

走进去,里面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灰色烟雾,计算机密密麻麻地挨着,桌台上满是油渍印、烟灰、零食碎渣。

脚下一团团粘着鼻涕的卫生纸,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反胃。

张宁德环顾四周一圈,里面每张电脑桌前都坐满了人,这些人一个个顶着油光发亮的头发,一张张脸都是麻木萎靡的。

有些人在椅子上以各种怪异的姿势睡着了,有人还打着呼噜,但身前的电脑还在自动播放着。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些装着残羹冷食的饭盒、冒着油气的方便面汤盒,散乱地放得到处都是。

他皱着眉朝一个角落走过去。张小亮正起劲地喊着:“快,你把脑袋伸过来,我给你加个DeBuff……”

“啪”张宁德一个巴掌拍在张小亮的脑袋上。

“草,谁呀?”张小亮一回头,见是父亲,一下子惊跳起身。

“小兔崽子,就知道你又窝在这儿。”张宁德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张小亮就往门外走。

“你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什么人,啊?什么人都有,无业游民、小混混,不求上进。你就想一辈子这么混下去?”张宁德一路骂着一路打着,真是恨铁不成钢!

“爸,爸,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别打了,爹,亲爹,老爸……”张小亮一路哀嚎着。

……

父亲是一位跑运输船的船长,开船后一般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

这次他回家看见小亮,成天不是出去玩,就是窝在家里捧着一只手机,无所事事的样子。

“儿子,你如果不想复读,也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就跟我出海跑运输吧。”张宁德想了想说。

小亮一听,本想说不去,但转念一想,如果说不去,父亲肯定又会发火骂自己。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先跟父亲出海去跑几趟船,到时再找借口说不想去了,父亲也奈何不了自己。

想到这,小亮爽快地答应了。

“好样的,不愧是我儿子,去大风大浪里锻炼锻炼,你就会喜欢上大海的。”

张宁德一只脚搁在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上,大口喝着酒,夹着菜。听到张小亮这样说,哈哈大笑出声。

父亲的豪爽是和张小亮见过的所有船员一样的。

张小亮知道,这种豪放的性格是经过无数次的风浪洗礼,才得以淬炼而成的。

跟着父亲出海,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等父亲整修好船,装上货,他就得走了。

这几天母亲一直唠叨着,数落着父亲,说什么儿子二十都不到,你就忍心让他去大海里折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

“说什么傻话呢,有我在怕什么?不让他去经历一番风浪,吃点苦头,我看他要废喽!”张宁德的话让母亲也无从反驳。

母亲唠叨归唠叨,这两天紧锣密鼓地给他们买这买那,又忙着为父子俩整理衣服,被褥……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明天就要跟着父亲出海了。

晚上,张小亮辗转翻侧,怎么也睡不着。

当然,他不是怕出海,堂堂一大男儿,说什么“怕”?他只是思绪有点乱。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出海,他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

睡不着,索性起来,坐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天空中,繁星闪烁,弯月如钩,月光似水洒下来,温柔地包裹着他。

张小亮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宁静感觉。

没考上大学的时候,他很悲观失落,惶惶不安,对自己前途十分迷茫。

现在,仿佛他所面临的一切困惑都可以随风而逝了。

曾经不止一次灵魂拷问过自己: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今静下来,他想起父亲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从鬼门关里闯过来,你才能明白活着是多么有意思。

小时候,张宁德出海归来都会给他讲自己在海上遇到的有趣的故事。

初中那年放暑假,父亲跑运输的船又回港了。

他就缠着父亲,让他讲海上有趣的故事。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父亲沉吟了许久。

然后笑着开口:“小子,你知道吗?你父亲这次差点回不来,见不到你们娘俩,要在大海上喂鱼喽!算是我命大,这是有史以来,我遇到的最险的一次。”

当时父亲讲这话时语气是轻松的,像在开玩笑,然而,张小亮看见母亲的脸色肉眼可见一片煞白。

父亲一边喝着酒,一边讲起了那次他们在海上的历险记:那天,我们开船后,在海上已经行驶了两天,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第三天,突然接到台风紧急报警报,而我们的船离目的地山东威海石岛还有八个小时距离。

台风预计是八个小时后穿过附近海面,根据风向,我们正好顺风顺水,如果加大马力可以提前一个小时,赶在台风到之前应该没有问题。

所以我们合计后,就没有到附近港口避风,而是选择继续航行。

我当时掌着舵,大副李明站在一旁,随时观察风向。

然而想不到的是,三个小时后,台风却忽然转变方向,并且风速突然加快,大海上已经掀起巨大风浪。

看着天空突然变得黑沉沉的,暴雨随即倾盆而下,船舱边的浪涛不停地向上飞溅。

我们知道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处避风的港口。我就当机立断,转舵驶去附近避风港口,准备在那里停靠。

“离最近的港口还有多少海里?”我问李明。“4海里!”

一般情况4海里我们的船半小时可以到了,但现在风急浪高雨大,半小时肯定不止。

我们的船在大风大浪里就像一片叶子,随时有翻覆的危险。

许多次,当浪头扑来的时候,我们都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不停地调整航向,船员们不断地调整帆位,以尽可能避免船倾侧。

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是对生命的一次挑战。

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了避风港。

尽管港口已经满了,我们的船只能在大海上等待。

此时,台风愈演愈烈,波浪摇摆着我们的船只,船只在海中扭曲,没有一个地方是稳的。

大雨仍然倾盆而下,我们无法看到周围的景象,只有风浪和暴雨声在耳边震耳欲聋。

但我们感到释然,感到愉悦,虽然我们都疲惫不堪,但毕竟死里逃生了。

张小亮记得很清楚,父亲最后这样说:在海上,生命是渺小的,每一次同风浪搏斗,能平安归来,都是赚来的,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他知道这一切都已不再是游戏,而是将要成为他的生活一部分。

虽然开始想着出海去玩玩,应付一下父亲,但是他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路,应该是很难再回头了。

这是自己成熟和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他感到有些无奈,但又不得不服从这样安排,或许这是自己的命。

第二天,天蒙蒙亮,张小亮被母亲唤醒。母亲温柔地看着他,眼里有泪光,似有千般不舍,又有千言万语,但最终母亲只说了句:“起来吧,该走了,你爸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母亲自然是舍不得张小亮出海的,但无奈父子已经决定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抹着眼泪,嘱咐着要注意安全,不要太劳累,要按时吃饭,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仿佛有说不完的叮嘱。

她不停地给张小亮的包里塞各种吃的,还有维生素C,以及一些常用的急用的药品,母亲一贯是这么心细。

母亲依依不舍地一直送他们到码头,不住挥着手。张宁德和张小亮并肩站在船侧。

“妈,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回去吧!”张小亮喊着。

“回去吧,自己保重身体!”张宁德喊着。

船扬帆启航,缓慢离开岸边,不一会,汽笛发出雄壮的吼声,船像一匹钢铁骏马,斩波劈浪,向远方冲去。

岸上的人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连高楼大厦也逐渐远去。

刚开始,小亮只是感到船上的每一件事情都很新奇。

父亲的船是散货船,货舱口很宽,既能装载散货,也能装载木材、钢材、橡胶、机械设备等。

船上有三个横帆桅杆,看上去很是气派!

张小亮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中一朵朵白云在飘。他低头看海面,海面上一只只小艇在跑,泛起朵朵浪花,一条条白色的带子在船后边飞舞,好欢快啊!

坐在船头,看着从身边驶过的乘风破浪的大船小船,感觉心胸也变得开阔了一些。

船头,大副李明正在掌舵,张宁德低头看着手中的海图,开始规划最近几天的航线。

出海跑运输是一项艰苦而又危险的工作,也是很复杂的,需要对天气和海洋进行深入了解,并做好充分准备。

船舱里装着成吨的货物,他们必须保证这些货物在海上的安全。还必须保证每位船员的人生安全。

他将航线标注在海图上,一行行小字像细细的铁钉一样钉入海图的海洋之中。

吃过午饭,父子俩坐着聊了一会。

张宁德说:“小亮,海是一个有心的存在,一秒钟的大浪可能会将我们整个吞噬。你怕不怕?”

张小亮并没有迟疑:“不怕,我相信你,你是一位有经验的老船长,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父亲开心得又是一阵爽朗大笑:“臭小子,学会给老子拍马屁了啊!”

“你今天先熟悉一下船上一切,不懂多问问,但是注意别打扰叔叔伯伯们的工作,知道吧?等慢慢熟悉了,再给你安排事情做。”

张宁德说着话轻轻拍拍张小亮的脑袋。

“好嘞!”张小亮答应着就跑出船舱到了甲板上。

从船尾到船头,张小亮转了一圈,然后,他站在船尾,感受着海风吹拂过脸庞的那种畅快和舒坦。

他眺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面和远处的天际线相接,望不到尽头。

间或有一座座岛屿闪过,随即被抛到后面。身边时不时有万吨巨轮过去,掀起一阵巨浪。

船儿就使劲颠簸一会,归于平静,巨轮后面拖出一道长长浪花带,就像翻滚的绸缎。

远处有一艘渔船越过浪峰,像鱼儿穿过荡漾的波涛,船上的渔夫们在忙碌着。

从船尾到船头,张小亮逛了一圈,然后他在甲板上坐下来,跟在甲板上工作的赵伯聊了起来。

“赵伯,你是什么职位,轮机长吗?”他看赵伯从上船一直没停过,一直在忙碌,而且从头到尾好像都归他管。

“对呀,我就是‘老轨’,专门指挥和管理全船所有设备的正常运行。”

赵伯自豪地说。“哦。你太厉害啦!”张小亮翘着大拇指夸着赵伯。

赵伯呵呵乐了:“你是个勇敢的孩子,现在小年轻谁还愿意出海呀,船上又无聊又危险,你爸妈还真放心呢!”

“赵伯,海上经常会遇到危险吗?”

“大部分时间是不会的,只要天气情况掌握及时,突发状况毕竟少!”赵伯安慰似地说。

“再说了,你父亲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老船长了,跟着他,我们都放心。你慢慢玩着,我去后面了啊。”赵伯说完就走了。

张小亮静坐良久,回过神来,发现已近傍晚时分。

抬头一看,海天一色处,太阳距离海平线还比较高,慢慢地就越来越低,越来越接近海平线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那些船上工作着的人,他们都变得光闪闪的,他们脸上流淌的汗珠也闪着金光,像一颗颗金豆豆。

张小亮看得入了神,他从来都不知道,海上原来有这么美的落日余晖,这么震撼人心的景致。

这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小亮,吃饭了!”父亲的一声呼唤让张小亮回了神。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来到饭厅。说是饭厅,其实就是一间小小的船舱,中间放张小圆桌,大家围在一起。

菜还挺丰富的,跟中午没重样的,饭后还有水果。

天黑得很快,没一会,看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天和海都是黑的,唯有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和偶尔驶过的船上幽暗的灯光互相辉映。

船平稳地行驶着,拿起手机看了下,海上并没有信号。

白天时偶尔会有信号,张小亮给母亲发过几条信息。母亲止不住地又是一番叮嘱。

窝在床上,思绪万千。望着低到猫腰也能够到的天花板,张小亮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在船突突突声和偶尔的颠簸中,张小亮竟然神奇般地入睡了,而且睡得很沉。

突然一声惊雷,把张小亮从沉睡中惊醒,然后他听到外面一声惊呼声,父亲起床开门出去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张小亮也翻身下床,外面是大雨滂沱,海风夹带着豆大的雨点迎面扑来,船也似乎颠簸得厉害。

张小亮跌跌撞撞地冲到甲板,只见几位船员正把一个人往船舱里抬。

是赵伯,张小亮看到赵伯整个人已经昏迷,脸色煞白。“这是被雷劈到了?”张小亮喃喃自语,简直不敢相信。

船上的医务人员正在给他急救,被雷击中的右手青紫一片,双下肢皮肤颜色也不正常。

“都怪我,我要是晚上胃不疼,今天值班的应该是我,是赵伯替我遭遇到雷击的。”船员小鸣内疚极了。

“这不怪你,小宋,赵伯没事吧?”张宁德问医务人员。

”人应该没事,就是这手可能要废了!”小宋心情沉重地解释。

安排好赵伯,遇到这一突发状况,大家都已无心睡觉,各自散去工作了。

张小亮拧亮手机一看,现在已是凌晨四点多了。他走出船舱,外面风雨已经停了,天边东方处已经翻出鱼肚白。

他依在船栏上望着天空,呆呆地。

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凉凉的,咸咸的。浪花拍在船舷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海面朦朦胧胧,仙雾缭绕, 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然而此时小亮的内心万马奔腾。 两天前的他,还是一个幸福的宅男,喝着冰镇水,刷着小姐姐,打着游戏,生活乐无边……

张宁德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怎么,害怕了?”

张小亮摇摇头:“赵伯怎么办?”

“我们先到附近港口停靠,让赵伯去医院治疗。”张宁德抬头望着天空,“我和他共事二十多年,一直兄弟相称。他在船上勤勤恳恳工作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休息过。现在竟让他遭受这份罪,是我失职啊,我对不住他。”

张小亮看着满脸愧疚的父亲,想安慰他,却也找不到措辞。

“小亮,今天开始你要工作了,你先到桅杆处给阿鸣帮忙。”张宁德叮嘱了几句匆匆去忙了。

这一天,张小亮都跟小鸣学着如何扬帆如何掌握绳索收放。

天黑前,船靠岸,大家都在岸上吃了饭,把赵伯安排住进医院,赵伯女儿也赶了过来。

张宁德给了赵伯女儿一张卡,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给赵伯治疗,不用省,一切费用都他来。赵伯女儿连声道谢!

安顿好赵伯,第二天船儿又起锚了。

三天后,船到了天津港,卸了货,船又修整了两天。

船装上货后,再次扬帆启航,张小亮已经能独立工作了。

他一边工作着,一边回想着父亲的话:“在海上航行需要强健的帆,但再好的帆并不足以保证船平稳的航行,它需要配备技艺高超的船员通过手动操作掌控船只。这就需要掌握操纵帆和绳索的技巧。”

父亲让他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到时需要去考证书的。

“船上有很多证都需要考出才能上岗。你还年轻,多考些证有用。”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作为一名合格的船员,首先要熟悉船上每根绳索的名称和功能,这样才能够通过调整绳索来控制帆的方向和速度。

“如果帆船需要向左转,船员就会拉动左侧的船舵绳索,向右的向右拽;如果需要加快速度,就放松船帆绳索,让更多风力推动帆船前进。

“切记在顺风换舷时别忘收紧后支索,尤其是在大风天时,一个手忙脚乱没能及时收紧后支索就可能酿成事故,甚至有可能伤及船员。”

“在船帆的操作上,需要不断调整帆布的位置、大小和角度,让其抓取更多的风力和控制风向。”

当时父亲边教张小亮操作,边给他普及知识,其实到后来他也还只是一知半解。

“看来理论联系实际也是很重要的,我缺少这方面的理论知识,是得花时间好好学习了。”张小亮心里想着。

昨天父亲给他一本专门操作船帆技术的书,书中说:船帆的大小和面积是通过沿着马扎拉钩上下调整控制,马扎拉钩也称为帆桅,位于船帆的中央位置。

船员们还必须熟悉船帆的角度和方向。如果舵手想改变帆船的角度,他必须手动调整帆布的角度,这需要对风和水流的细微变化做出快速的反应。

当时看到这些理论书,张小亮有点头大,现在对着船帆,他慢慢有所领悟。

不过,张小亮也并不笨。他在父亲和一些船员耐心指导下,又通过看书,很快掌握了船帆的基本操作方法。

“光掌握了这些知识还不行,还要进行实际操作。如遇到海浪起伏、水流变化、刮风等,这就要求船员拥有极强的手眼协调能力和反应时间,以确保帆船的平稳航行。”

张宁德经验丰富,他知道操纵帆和绳索是一项高度技术活,而船员的胆识和技能是帆船行驶的关键。

所以,他让张小亮先从这一块学起!

张宁德教给小亮的不仅仅是如何操作船帆,还教了他许多在海上航行的经验。

像“早鸥阴,晚鸥晴”、“海鸥半夜鸣,雨神到不了天明”。

像“米虾跃水面,明朝大风起”、“虾子成群水面游,有雨跟后头”。

像“日出太阳白,明朝大风发”、“日出披蓑衣,明朝雨凄凄”、“日出胭脂红,无雨便是风”……

张小亮都很认真地把这些现象记录下来。

他还学会了用望远镜观察海洋中的小细节。

这天早晨,张小亮来到驾驶室,父亲正在掌舵。

他又拿起望远镜,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鲜活。

此时,海面上平静无波,极目远眺,一片空旷。

在极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块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你看到的那边应该是礁石群。”张宁德凭经验说。

“绕开那块礁石群。左舵!”张宁德果断发出指令。

看着水面只露出一个乌漆墨黑的岩石礁,船顺利绕开去,然后被甩远,张小亮从心底佩服父亲!

“半夜应该会起风,大家做好准备,值班人员两个一组,不能单独一个人。”晚上临睡前,张宁德做了安排。

果然,后半夜,风渐渐大了起来,船摇晃得厉害。

张宁德起来,正要出舱门,看到儿子张小亮也醒了,就吩咐:“快去帮小鸣他们拉绳索。”

“好!”张小亮摇摇摆摆走出船舱,一波接一波的海浪不断撞击船舷,船身在海浪的吼鸣声中颠簸。

他用力抓住船栏,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回头看着大海,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海面上有成千上万头黑色巨兽在咆哮着。

张小亮跌跌撞撞向前走着,就差两三步可以走到桅杆前,小鸣和几个船员正在奋力拉扯着绳索。

又一个巨浪袭来,船剧烈颠起,张小亮一下没有站稳,人往前扑,他伸手一抓,没有抓住任何东西,风却把他掀起。

慌乱之中,他本能地用手去抓扶可支撑的物体。在那一瞬间,他左手的两根手指碰到帆布的边缘,但没抓住,身体在半空中反而因之旋转了,他快要被掀翻出船舷去了

千钧一发之间,一个人影冲过了抱住了他的双腿,使劲一甩,他就被甩进甲板上。

“咚”的一声,张小亮后脑勺着了地,摔倒在地板上,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亮感到后脑勺星星点点的疼痛传来,如同有几百只蚂蚁在同时啃食后脑勺的头骨。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仰躺在床上,淡蓝色天花板垂着一把吊扇,呈灰暗颜色。

他意识一时迷糊起来,这是在哪里?

“爸……”张小亮突然清醒过来,刚才是父亲救了他,他昏迷前隐约看到父亲也被凌空掀起?

他感到一股寒意袭来,突然害怕极了。

此时的张小亮全身瘫软,连起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感到自己似乎已经死了一次。

他深呼口气,使劲撑起身体,头一阵眩晕,缓了一会,眩晕感觉慢慢过去,他下床,船已经不那么颠簸了。

张小亮走出船舱房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已经发亮,天空中有一团白色的小云朵,似乎象征着他们已经平安度过这场风暴。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海上咸咸的空气,想要把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吸进心肺里。

心脏突然抽了一下。“爸!”他大喊一声往船头跑去。

驾驶舱里,张宁德正在看海图:“再有四个小时可以到达威海,不急慢慢开,到那边吃大餐!”

“好,船长,小亮不知道醒了没有。”大副李明担心地说。

“没事,应该很快会醒来的,这小子我也没想到,挺勇敢的。”张宁德由衷地夸着儿子。

风终于渐渐小了,浪虽然还很大,但已经威胁不到他们了。

张小亮见父亲平安无事,终于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的是,张宁德也差点被风浪掀进海里,好在他及时抓住桅杆,才脱离危险。

“船长,前方发现情况!”在一旁拿着望远镜看的李明发现情况。

“什么情况?”张宁德接过望远镜仔细看着。

张小亮走进驾驶室。“爸,李明叔!”

“哎,小亮醒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刚才小宋给你看了,说轻微脑震荡?”李明说。

“我没事了。”张小亮摇摇头。

“全速前进,前面有船出事了!”张宁德下命令。

正在此时,一块木板撞到了他们的船舷。接着发现前面又飘过来一些东西,看起来似乎真是有船只失事了。

张小亮紧张起来,不知道那船上人是否平安无事?

“小亮,快去叫他们做好准备,可能需要救人。”张宁德果断吩咐。

“是!”张小亮扭头跑出驾驶舱。

船扬帆开足马力,全速前进。眼前的海面依然波涛汹涌,不时还有浪头袭来,让船身剧烈颠簸。

李明凝视着前方,眼神专注,身边的张宁德沉着冷静,水手们则在船舷两侧紧张地注视着海面。

渐渐的,大家看清是一艘渔船,当大船离渔船越来越近时,张宁德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被风浪冲击的渔船已经濒临沉没的边缘,渔船上的渔民本来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看见有大船驶来,他们正激动地挥舞着,有的拿着衣服使劲挥动着,有的拿着红旗左右摇着,有的拿着船上的渔具高举头顶。

张宁德发出命令,大船的救援队立刻展开了行动,准备救助这些渔民。

这时浪头还是很高,大船一时很难靠近渔船。

“放应急救援快艇,渔船随时会下沉,阿海,老冯,你们两个跟我下去。”张宁德果断吩咐。

“船长,你不能去,我去!”小鸣说。

“我去!”其他船员喊。

“我去!”张小亮也勇敢地喊着。

张宁德:“都别废话,靠近渔船时需要小心。这个我有经验。”说着他已经套上救生衣,和阿海、老冯下了快艇。

救援快艇缓慢靠近渔船,快艇上下晃动着,张宁德伸出手:“抓紧我的手!”

第一个渔民伸出手,握紧张宁德伸出的手,趁快艇低下去时轻轻一跳,到了快艇上,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八个渔民都安全到了快艇上。

快艇载着获救的已经疲惫不堪的渔民破浪驶向大船。

快艇靠近大船,船员们齐心协力,把上来的渔民都安排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随后,一位六十多岁,两鬓花白的老渔民感激地握住张宁德的手,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涕泪齐下,泣不成声:“谢谢,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出门在外,遇到危难怎么能见死不救,这是应该的。”张宁德说。

老渔民告诉他们:八个人中,有两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女婿,还有几个都是他兄弟的儿子。幸好都获救了,要是都死在海里了,家里面的可怎么办呀,想想都后怕!

听着这些话,张小亮理解了父亲先前说过的那番话,也真正深刻理解了生命、死亡和大海之间的真实关系。

在大海上,从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张小亮觉得人生旅程中也一样,最重要的是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去经历大风大浪,面对挑战,不断地克服自己的恐惧和不足,学会成长。

晚霞映红了天空,大海也变得五彩斑斓,船又启航了,向着前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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