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这是个栀子花开的季节,也是个残尸遍野的黄昏。
又战败了。
凉风阵阵,吹乱了城墙上挂的旌旗。
一席黄袍,满脸愁容的皇帝瘫坐于龙椅之上,双手扶额,声声叹息。
“薛,霸,才,梓四国围朕。刀枪剑戟,日夜不休。烧杀淫掠,民不聊生。实乃朕之罪也。然今弹尽粮绝,若众卿再四置国事与身外,国恐将亡矣。”
“回陛下,老奴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讲也。”
“四国联盟,接连攻吾。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本朝城高池深兵利人和。何以败北?臣闻之也久,国之败也,非敌之厚,君之薄也。唯圣上用人不专矣。”
“大胆!朕乃一国之明君,汝出此言,概怨朕之昏庸无道乎?”
“臣不敢。而今国事危机。若陛下广开言路,必能解忧矣。老奴尝闻于雯将军军令严明,英勇善战。十里开外,敌军莫敢侵。君何不用乎?概于将尝无理于君上,射君上之骏马也。然国将亡矣,上焉能以一时之怨,害一国之利?若使于将出战,师必退。还请君上再三斟酌。”
“善,备良马。”
雪白的骏马驰骋在荒芜的草原,在皮鞭的鞭笞下愈走愈快,有力的马蹄踏在殷红的地面,带起一缕缕鲜红的血珠。是哪个将士,或是哪个无辜百姓的呢?皇帝皱皱眉头,不忍再想下去。
他下马,整理衣冠,随即走向了那个很小的草屋。
“于将在否?”
吱呀——门应声而开。
于雯已经,慌忙拜扣。
“免礼免礼。”皇帝拉住他的手腕。
“圣上近来应是政事繁忙,何暇来此?”
“国危矣,朕闻于将骁勇善战,忘于将不计前嫌,为国杀敌。”
“臣未曾听闻于将。唯于雯再次乎。君其还也。”
“若汝能应朕之所求,必赏尔黄金万两,美人数千。”
“回圣上,鄙人乃一代布衣,此生无幸受此厚待,君其还也。”
皇帝起,怒摔瓷器,拂袖而去。
皇帝回朝,坐在龙椅上,面色不定。
“嫔妾看皇上神色不定,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尤溪娇滴滴地伸过手臂,搂过皇帝的肩膀。轻轻倒上一壶好酒,殷勤地端在皇帝面前,顺势一扭腰肢,坐在皇帝一侧。
皇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于雯,竖子也。若朕见之,必诛其九族!”“君上莫怒,臣妾深知君之所思也,愿终身所伴,为君解忧。”说罢,又端上一杯浓酒。皇帝接过,刚要举杯畅饮。’
“微臣见过陛下。”
“咳咳!”皇帝被吓了一跳,嘴里的烈酒噗的喷出。尤溪慌忙拂袖擦拭。皇帝摆摆手。
“何事?”
“微臣有一事相报,只是尤妃在此,着实不便。”
“退下,退下。”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
“君上可是谈成否?”
“差矣。于氏竖子蔑朕之威风,不顾朕之所求。实是嚣张!”
砰!老臣突然重重磕头,略带哭腔道。
“既君知国将亡矣,安能无所作为?数历代之亡国之君。无一不贪图享乐,沉迷女色,不务国事乎!其名之恶,为后世百代所唾。概君上亦欲与其起名乎?望陛下三思!”
“夫于雯不屑于朕,亦不屑与国。爱卿岂有妙计?”
“若君猥自枉屈,携良酒,赋深情。必能使其回心转意。”
“善,备马”
“于将在否?”
于雯起身开门,满脸愕然。
“陛下何故来此?吾心已决,君其还也。”
“差矣,差矣!吾今日来此,不过愿与君畅饮,共赏明月而已。”
皇帝指指天上的圆月盘,像对待普通朋友一般热情的拉过于雯的手。
“曾记否,尔与朕尝共饮与此也,遥想当年,尔身骑骏马,驰骋草原。若非尔醉酒之后射吾骏马,侮吾之身,今何以如此僵持?”皇帝为身前的于雯倒上一杯烈酒,含着笑说起当年的趣事。
“待尔离后,无人与朕共饮烈酒,共商棋局,君可知寡人思君之切哉?”皇帝顿了顿,说这些本是大臣的意思,为的是动之以情,把于雯先骗过来。可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以前的日子也确实不错,这么说来,倒也真有几番情谊了。
虽然于雯性格耿直,从来不听皇上的话,总是违背皇帝的意愿,甚至几次无理于皇帝,在众人面前让皇帝失了面子。可是,除了他,没有人能替国家杀敌数万,没有人能让皇帝敞开心扉,没有人把皇帝当做真正的朋友。
利益,纷争。朝廷上下,只有君臣,没有朋友。
于雯长叹一声,托起酒杯一饮而尽。
“国亦是吾之故土,吾非尔,不敢以一时之喜乐,坏一世之安宁。”说罢,他翻身上马,冲皇帝招招手,驾着自己的骏马,向故乡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