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教人,并无大道理,而是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进行有针对性地引导。如《论语》中,多次有学生问“仁”、问“政”、问“孝”,孔子的回答都不相同,学生做得过了就往回拉,做得不够就引导其往前,都指向着“中”道。《论语》有有段对话最能体现孔子的因材施教。
有次,子路问孔子:“听到了就去做吗?”孔子担心直率勇武的子路钻牛角尖,听到不好的也去做,于是说:“有父母兄弟在,怎么能听到了就去做呢?”其意是让子路遇事三思而行,不能鲁莽冲动。
而冉有也问:“听到了就去做吗?”孔子却说:“听到了就去做吧!”是因为冉求精通六艺,长于政事,深沉谦退,遇事不敢担当,所以孔子鼓励其果敢勇决。
公西华见孔子的两个不同的回答,觉得非常疑惑,于是去问孔子。孔子说:“冉求做事有些畏畏缩缩,不肯向前,所以鼓励他积极做事;子路一个人想着做两个人的事,所以要他做事退一步。”
这段对话,可以看出孔子对学生用着“因材施教”的方式,使之不过不及,谨守中道。这需要对学生非常了解才能做到,而孔子的弟子追随他多年,相互的了解自不在话下。
自从私塾教育退出历史舞台,西方的知识成才教育成为主流,大班教学,专业教学,教师完成教学任务也就行了,与学生的交流更多的是知识上的交流。如今,师生之间已不再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师友关系,而是,学生并没有被看做是可以修身的人,只是一部机器,一件流水线上的商品,衡量成才的标准,只是知识的多少而已。至于德行、品格如何——只要不违反纪律,都是好学生。当初梁漱溟辞掉北大教授的职务时,其中一个理由是认为当时的教育“没有把学生当做朋友”。不把学生当朋友,当可造之材,不去了解,不去承担自己的使命,安于享乐,耽于物质,如何能“因材施教”?
其实,每个人的材质都是不同的,如《论语》中记高柴(子羔)为人愚直、曾参为人迟钝、子张为人偏执、子路为人粗鲁,但在孔子的“因材施教”下,他们都成了大才。
宋代张载认为,人身上有“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天地之性”是天赋的,每个人都一样,而人与人不同,则在于“气质之性”,既有先天禀赋也有后天习得,人可以改变自己的“气质之性”,不断接近“天地之性”,也就是后世说的“理”、“本心”、“良知”,即“变化气质”。
既然每个人都是可以“变化气质”的,那么改变自己的气质,使之符合“中道”,充满着可能性。对于自己,则是如伊尹“以自己侍奉的君主不成尧舜为耻,有一人不得其所,自己就像在大街上被鞭挞一样耻辱”的志向,如颜回“不迁怒于人,同样的过错不犯两次”的自我约束;对于他人,则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心,“以教化他人作为修道之方”的行动。
如此,把他人放在心上,了解他人,有了这个前提,才能做到“因材施教”。若只是眼睛总看着天上,自己掉到了坑里才想到他人的西方哲学,又如何能提升个人的德性,做好自己,影响他人呢?只有知识的获取,思维的游戏罢了。
(向雄读《论语》之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