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的选择
大夫的头摆得跟个拨浪鼓也似,他不同意,抱着妻子只在哭:“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计划周全,下一次……”
茶女怒声推开了他:“你还想着有下一次?”玩一次已让她身心疲惫,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她再也玩不起。
“水源哥,你要像个男人,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们离了;二,你讨个能生养的回来做小,我还是你的妻子。”
大夫抱着妻子仍是在哭:“两个我都不会选。”
“你当然不能两个一起选,你只能选一个。”茶女的话很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鄙夷丈夫的懦弱。
“他选第一!”李母忽然闯了进来,她的话永远没有商量的余地。
二人一惊,大夫忘了哭。茶女咬咬牙,扯过衣物挣下榻,准备离去。
“花,你要上哪?”
李母阻止了儿子要去追的路,“让她走!”
“可是,她还伤着……”
李水源跑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妻子的身影了,“她伤的那么重,能去哪儿?”急的在街上乱吼乱叫,好心的会过来问候一两句,他只是喃喃地在自语,“花走了,她要离开我了……”
众人都知道“花”是李大夫娘子的闺名,平日里受大夫恩惠不少,这些人决定帮他找妻子。
茶女低咳几声醒了过来,转头看看,还是那间破庙,她与出家人第一次相遇的那间破庙,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连熟悉的草药味也一模一样,还有出家人的声音:“你醒啦?”依旧慈悲。
她赶紧地移过目光,急忙搜寻说话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他,出家人仍是老样子,俊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笑,递过来一碗药,示意她喝下。
茶女摇了摇头,她不想喝。
“良药苦口,你不喝伤怎么会好呢?”
她怕的不是苦,而是不能再跟李大夫一块上山采药了。既然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洒脱地放手呢?可想的是容易,一但做起来,就难了。
也不问这些年出家人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因为她知道,即便问了,出家人告诉她的也不尽是实话,况且现在的她,对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不想去动那份心思。
出家人寻块地方坐了下来,盘膝闭目,那碗药就搁在茶女身旁,浓重的药味呛得她一直咳嗽。出家人只管他的,也不去关心一眼,对于茶女身上的这一身伤,出家人更不会多半句嘴。
渐渐地天暗了下来,听夜风冷戏,只有篝里的柴枝作响,火光照亮了半个庙宇,二人就这么干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好像两蹲石像,明明投缘,却没有半点交集。
夜深了,风吹得更冷,茶女的咳嗽声撕得出家人无法入定,他站起身来,走到茶女面前,地上的那碗药早已冷却,不禁有些许的气恼,辛辛苦苦开的方子,跑累了腿才抓齐的这么几味药,他不吃不喝从中午熬到傍晚,药总算熬好了,对方却不领情。
“你真的不喝?”
茶女微微挑开眼皮,要不是这该死的胸闷一直咳个不停,她想她早应该死死地睡过去了吧,现在听到出家人的话,即摇了摇头。
出家人很生气,抓起那碗药,一口气灌入了嘴里。
他没病没痛的吃什么药啊?念未了,唇已被一张嘴封住,她不及惊骇,又觉齿间被舌头撬开,然后有热流渗入,经过舌尖,滤过喉咙,最后暖下肚去,五脏六腑无处不舒服。
这种感觉暖暖的,懒懒的,让她很受用,极不愿失去。
直到热流完全与血液融为一体,她才猛然惊醒,急忙推开眼前这个占她便宜的出家人,伸袖抹了抹嘴角,那热流尚蔓着苦苦的药味在齿间流盈,不禁恍然大悟,原来热流就是那碗药的汤汁,出家人用他的嘴温给冰冷的药润热,然后喂食。
想起他的口水,急忙又擦了擦嘴巴,几乎把两根手指头放入嘴里去扣,要把胃里的药和他的口水一并呕出来,“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真恶心?”可是这样做,反而让她更加难受,肺腑咳个不停。
出家人微微一笑,只说:“我若不这样,你肯乖乖吃药吗?”茶女大恼,咬着唇,挣扎着站起来,这个地方她不能够再待了。
可惜连老天爷也不肯帮她,方拽得几步路,背后杖刑的地方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脚步一阵斜晃,就觉天旋地转。
眼见要摔在地面了,出家人及时赶上把她搀稳。茶女还在生气,排斥他的帮忙,势要离开。
“好好好,我不碰你!”出家人后退了几步,然后又说,“但是,现在天都这么晚了,你想上哪去?”
茶女恨声吼道:“上哪都比待在你这里强?”
“难道你不怕出去撞到那个人吗?”
就是这么一句寻常简单的话,简单得让她觉得害怕了,她躲了回来,背着篝火痴坐,眼睛更是没有正视出家人一眼,泪水闪在眶里,不停地打转。
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因为她怕,她怕撞见丈夫,她会忍不住要跟他回去。那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自从她向丈夫开口说要分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习惯,也必须习惯,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她跑出李家,却因伤势过重,昏倒在了路旁。在亲吻大地的模糊瞬间,她看到了一条熟悉的身影,缓缓地向她走来,然后伸出手去拉她,也不知当时哪根神经不对,居然傻傻地回应。
天亮的时候,她好了一些,出家人却不见了,她傻傻地苦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篝火快灭了,她出去捡了些柴火要添上,在抱回来的时候,远远听得丝竹悦耳的声音,还有鞭炮,鼓声,汇聚成一首欢快的闹曲。
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在进庙门的时候被匆匆奔来的人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那人连声致歉,对不起,对不起之声把她的魂拉了回来。她趁机抓住那人询问:“这位大哥,你这么急,前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见是个漂亮的女人,继而暖暖说笑:“喔,姑娘,你不知道吗?今天是李大夫纳妾的好日子。”
“李大夫,哪个李大夫?”
那人道:“在泗城,有哪个大夫姓李?”茶女闻言,莲步一退,险些昏倒。
看来,他还是同意了,只是想不到会来得那么快,她的心好痛好痛,像被人撕裂了一般,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可为了他,只好把这份痛掩埋。她想,她应该高兴才对,替丈夫高兴,也替李家高兴,找个能生养的女人娶进门,百年后至少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要去搀扶。
茶女略作推拒,不受那人好意,“没事,只是有些胸闷而已,缓过一会就好了。”
“没事就好,那我走了。”
她跑回破庙,再也忍不住,抱着头,痛苦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