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看起来已经非常陈旧了,楼道里的昏黄灯光沉沉的罩在被潮气侵蚀剥落的墙皮上,小广告一张叠着一张,挤在细小的裂纹之间。物品久置的霉味和灰尘从地下室开始向上弥散,粘在了磨得光滑的石板台阶上和生满铁锈的防盗门上。
这些,依旧是我熟悉的景致味道,而这份熟悉却再也无法变成我走向前去的理由。老房子早就换了主人,旧式的铁门被换成崭新的防盗门,嵌在灰旧的墙上,显得有些突兀,正是这种突兀,击碎了我在这积聚了二十多年的安全感。
四年前是我第一次认真的去探查老房子,里头乱七八糟的,杂物堆了一地,上面落了薄薄的灰尘,找不到一丝生气,家具能卖的也都卖掉了,本来不大的空间此时却显得空空荡荡。
大门的钥匙还放在客厅电风扇的开关上面,旁边贴着十月份的月历表,一角松散的垂在墙上,尽力的为这里添上了一层灰败。卧室的墙上还贴着我小学时候的奖状,只不过早已泛黄。也许是他们搬得太匆忙,也许是这几张奖状确实不怎么起眼,可是,爷爷之前很宝贝它们的。
客卧的大衣柜还牢牢的靠在墙上,柜门歪歪斜斜的开着,上面贴着的镜子已经碎的不成样子。我站在那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割裂扭曲。她面无表情的举起手机拍下了我和这个房间凌乱的样子,快门声咔嚓一下子,像是在什么文书上盖下了章。从此之后,我变成了老房子的陌生人。
阳台上的仙人掌没了,床底下放书的箱子没了。爷爷喝茶的茶壶没了,装了好多旧物件的木箱子没了,我的台灯也没了……
小学的时候放学被接到爷爷家,玩一会儿就会被敢去做作业,我不情愿的趴在卧室的大木桌子上,在脑袋挡掉的一大片阴影里贼兮兮的画小人,但这种无聊的行径很快便让我失了兴致,接着我就把目标锁定了卧室天花板的小灯泡。那时候爷爷家习惯用昏黄的灯泡,小小的一只悬呼呼的掉在天花板上,射出来的柔柔的光线照的房间里像是永远停留在深秋傍晚的神秘里。爷爷在受够了我晃灯泡、丢灯泡、开关灯等各种伎俩之后,想出了一个买台灯转移我注意力的看起来很烂的主意。
果然,第二天放学就看到桌子上立着一台通红的小葫芦,是真的丑。灯身红的扎眼,上下两段乖巧的拼成葫芦的样子,顶着一只同样鲜红的铁质帽子做灯罩,最要命的是灯罩上还勾着一圈说不清样式的花纹。即便这样,小孩子对新玩意的新奇还是推动着我和爷爷一起装了灯泡。依旧是老式的小灯泡,荧荧的透出嫩黄的光亮。
小葫芦陪了我很长时间,灯身上被画满各式的涂鸦,它长得是真丑啊,我也说不上喜欢,却在得知它被家人丢掉之后难过了很久。
总觉得我和爷爷之间的联系只有这些旧物了,旧物没了,联系也就断了。
如果啊,生死别离是最稀松平常的小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