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常年在外工作,也把家安在了外地,父母亲在老家,成了“留守老人”——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的。我们想接他们出来和我们同住,父亲却不愿意,我们也担心路途中的周折和颠簸——毕竟他已经74岁了。
现在发达的网络已经普及到了农村,网络应用到生活中,一定程度上可以拉近两地之间的距离,可是他们俩都用不来智能手机,没办法和我们视频聊天。家里只有一部座机,有时候拨过去,只有“嘟嘟嘟”的回音。我们随身携带手机,随时随地都可以拨打电话,可是在老家他们俩也不会时刻守在固定电话旁,或者出门带着座机。座机开通了来电显示功能后,母亲察觉有未接来电后会回拨过来,这些操作父亲不会。
哥哥给老家买了一个监控摄像头,只要能连上网络,就能看到家里的情况。——却尴尬于家里没有网络,就这么唯一的智能设备,无法正常使用,于是搁在柜子里一年多,落满了灰。
8月份,携妻儿回老家一趟,想着如何能把摄像头派上用场,在测试了很多坐标方位后,终于找到一个很刁钻的角度,能蹭到四哥家的wifi,尽管网络信号很微弱,好在能满足摄像头和手机互联的要求。于是在临出发返回单位的前一天花了一下午,把摄像头固定在能避雨且能最大角度摄录家里范围的地方。
我说的那个刁钻的角度,其实就是摄像头横跨了院子的一堵墙,所以那堵墙占了摄像头画面的三分之一,而且是正中位置。我把摄像头设置成人体感应模式,当监测到有人活动时,摄像头就开始工作。至此以后,每天就靠几KB/S的传输速率向远在外地的我们,传输着老家院子父母进出的身影和时光的昼夜交替。
(二)
寒露那天晚上,我给家里打电话,是父亲接的。长久以来我跟父亲的对话总像是在寒暄:先是父亲问我应答,
“你在啊嗒来?”“我在单位呢。”
“好这么?”“好着来。”
“娃娃乖着么?”“乖得很。”
“噢……”
这时候我知道该我问他话了,
“吃饭了没?”“吃过了。”
“吃的啥饭?”“压的面。”
“我妈呢?”“刚出去到苗苗家(邻居)串门子去了。”
……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几秒钟,我知道我们的交谈很快就要结束了。
“屋里冷不?”我赶紧追问了一句万能的话。
“不冷么,这几天都暖和着来。”
“那就好,——小心身体。”
“嘟嘟嘟嘟…”电话里已经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今天气温骤降,朋友圈里有了家乡那边下雪的照片。赶紧查看老家最近的天气情况,气温0℃左右,有降雪。在忙完手头的工作后,突然记起已经好久没有查看监控了,于是打开手机安装的监控软件,查看监控录像忠实记录的父亲母亲的一天生活。
(三)
每天都是母亲的身影把黎明撞破,把监控唤醒。清晨的画面是黑白的,仿佛还没有揉开惺忪朦胧的睡眼。
早七点。天完全放亮,院子里水泥地面湿漉漉的,院外的土路上残留还未融化的雪花。——原来昨晚就下雪了。
清晨。不同的时间,父亲和母亲的身影在老家的同一个位置。
中午。母亲戴着围裙走向大门外,应该是去喊坐在门外的父亲回家吃饭了——父亲已经耳背的厉害,在屋里呼喊他听得不怎么清晰。
午后。母亲独自一人站在台子上望着院子西边,仿佛若有所思。眼前的水泥地面,是干与湿交汇出的图案。
下午。不同的时间,老家的同一个位置,母亲包起了头巾,父亲戴起了帽子。——真的要降温了
黄昏。厨房的灯亮了,晚饭的蒸汽氤氲了房间。起风了,撩起了我家厨房的门帘。
夜幕降临。一家灯火,万家灯火!
夜已深。下雪了——静悄悄的夜里,母亲肯定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
在他乡。我望了一眼窗外,城市霓虹未泯,人造光源扑朔迷离。
——老家以外的城市,无论多繁华,也没有那个叫“老家”的地方的迷人星空。
——爸,妈,我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