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王淇《春暮游小园》
一年春事将阑,春将暮已。入眼之时,是乱红满地,是梅子青青?繁花似锦的盛事,终将日复一日伴随日影的挪移,消散。暮春游园,渐热起来的风,渐渐浓密的绿荫,不免有些许怅然与怔忡:春天就如此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于是诗人王淇,于是此时读着诗人写下的《春暮游小园》的我,不免陷入回忆。细细数着念着那些日子光阴,得以再次窥见春天的讯息,再次捕捉春天的踪迹。
可不是?为传春信息而不怕雪埋藏、冰天雪地里也傲然怒放的梅花,率先报春却不争。当冬天的踪迹消遁,春天的消息已近,它功成身退,笑落一身花瓣和寂寞,甘心凋落残败,开启一个真正百花争艳的时节。看,海棠涂抹着梅花的那一缕颜色,绚烂展颜了。海棠花开,东风袅袅,大概那桃花啊,李花啊,也一时竞相开放了。蜂团蝶阵,熙熙攘攘的三四月,万紫千红,美好得目不暇接。
直到那一句“开到荼蘼花事了”。
“百花开尽到荼蘼”。荼靡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鲜花,荼靡花开过之后,人间再无芬芳,韶华胜极,终会归于寂静。“开到荼蘼花事了”,短短七个字,一股浓烈的忧伤便扑面而来。《红楼梦》里,宝玉生日在怡红院里的盛宴中,因为花签上的这一句,给红楼女儿们划上了悲剧的句号。而三春盛事,终究落花流水春去也。徒然用力,亦如握沙,枉费气力终不可挽留。
我以为,这终究是伤春,是悲怨。但“丝丝天棘出莓墙”的余韵,却让人看到了诗人的独特。是啊,大自然是不会寂寞的。在繁华过后,不是只有一地狼藉的颓败;在繁华过后,谁说就不会催生新鲜的事物了呢? 天地万物自有时序,自有轮回之道,我辈大概是庸人自扰罢了。
短短一首七言绝句,写尽了春天始末,写尽了天地更替之道,写尽了聚散与悲欢。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