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卷15议兵篇诗解3礼义和齐大齐齐心
题文诗:
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武卒;魏氏武卒,
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
桓文节制;桓文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仁义.
兼是数国,赏蹈利兵,佣徒鬻卖,未有贵上,
安礼法制,綦节之理.诸侯有能,微妙以节,
作兼殆之.招延募选,隆诈尚功,是欺渐之,
代翕代张,代存代亡,相为雌雄,是谓盗兵,
君子不由;礼义教化,是齐之也.以诈遇诈,
犹有巧拙;以诈遇齐,辟犹锥刀,堕太山也,
王兵不试.汤之诛桀,武之诛纣,若诛独夫,
拱挹指麾,强暴之国,莫不趋使.故兵大齐,
则制天下;小齐治邻.至齐一民,义以正己,
仁以爱民,万众一心.齐之田单,楚之庄蹻,
秦之卫鞅,燕之缪虮,皆世所谓,善用兵者,
巧拙强弱,未有相若.其道一也,未及和齐;
掎契司诈,权谋倾覆,未免盗兵.齐桓晋文,
楚庄阖闾,越王句践,和齐之兵,谓入其域,
未有本统,故可以霸,不可以王.强弱之效.
【原文】
“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26>;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兼是数国者皆干赏蹈利之兵也,佣徒鬻卖之道也,未有贵上、安制、綦节之理也。诸侯有能微妙之以节,则作而兼殆之耳。故招延募选<27>,隆埶诈,尚功利,是渐之也<28>;礼义教化,是齐之也。故以诈遇诈,犹有巧拙焉;以诈遇齐,辟之<29>犹以锥刀堕太山也<30>,非天下之愚人莫敢试。故王者之兵不试。汤武之诛桀、纣也,拱挹指麾<31>,而强暴之国莫不趋使,诛桀纣若诛独夫<32>。故《泰誓》曰<33>:‘独夫纣。’此之谓也。故兵大齐,则制天下;小齐,则治邻敌<34>。若夫招延募选,隆埶诈,尚功利之兵,则胜不胜无常,代翕代张,代存代亡,相为雌雄耳矣。夫是之谓盗兵,君子不由也。 “故齐之田单<35>,楚之庄蹻<36>,秦之卫鞅<37>,燕之缪虮<38>,是皆世俗所谓善用兵者也,是其巧拙强弱,则未有以相若(君)也<39>。若其道一也,未及和齐也;掎契司诈<40>,权谋倾覆,未免盗兵也。齐桓、晋文、楚庄、吴阖闾、越句践<41>是皆和齐之兵也,可谓入其域矣,然而未有本统也,故可以霸而不可以王。是强弱之效也。”
〔注释〕 <26>桓、文:即齐桓公、晋文公,见第七篇注<4>、第十一篇注<8>。 <27>招延:招引。另作“招近”:招来。近:使近,即招徕的意思。 <28>渐:欺诈。 <29>辟:通“譬”。 <30>堕[huū 音灰]:同“隳”,毁坏。 <31>挹:同“揖”。《集解》作“挹”,宋浙本作“揖”。 拱揖:两手相握作揖,比喻闲适、容易。 <32>独夫:孤独的一个人,多指众叛亲离的暴君。 <33>《泰誓》:《尚书》的篇名。引文见伪古文《尚书·泰誓下》,但“纣”作“受”。 <34>治:通“殆”,使危亡,打败。 <35>田单:战国时齐人。燕攻齐,下七十余城,仅莒<今山东莒县>、即墨<今山东平度县东南>二城未下。即墨守将战死,城中人推田单为将军。田单用反间计,使燕撤换其名将乐毅;接着又欺骗燕军,用火牛阵大破燕军,收复齐七十余城,因功封为安平君。 <36>庄蹻[zhuāng jiǎo]:楚庄王的苗裔,楚威王时(公元前340年—前329年在位)的大将,在楚怀王二十八年(公元前301年)起兵造反,割据今云南贵州一带。 <37>卫鞅:即商鞅,姓公孙,名鞅,战国时卫国国君的后裔,故又称卫鞅。他曾在秦国实行变法,并被任为大良造(相当于相国兼将军)。在攻打魏国的战争中屡建战功,被封在商,号商君。他在作战中,不惜使用了欺骗旧友的手段。 <38>缪[miào 音妙]虮:人名。有人认为即燕国大将乐毅,“缪”与“乐”“虮”与“毅”,古代叠韵相通。 <39>若:《集解》作“君”,据世德堂本改。 <40>契:通“挈”。 掎契:即“掎挈”,摭拾敌人弱点,俟隙行使诈术。 掎[jǐ 音己]:从后拖拉,牵制,指抓住对方弱点。挈:持,抓,指抓住对方弱点。 司:通“伺”。<41>句践:或作“勾践”“鸠浅”,春秋末越国君主,公元前496年—前465年在位。
〔译文〕
“齐国的‘技击’不可以用来对付魏国的‘武卒’,魏国的‘武卒’不可以用来对付秦国的‘锐士’,秦国的‘锐士’不可以用来对付齐桓公、晋文公那有纪律约束的军队,齐桓公、晋文公那有纪律约束的军队不可以用来抵抗商汤、周武王的仁义之师;如果有抵抗他们的,就会像用枯焦烤干的东西扔在石头上一样。综合齐、魏、秦这几个国家来看,都是些追求奖赏、投身于获取利禄的士兵,这是受雇佣的人出卖气力的办法,并不讲尊重君主、遵守制度、极尽气节的道理。诸侯如果有谁能用仁义节操精细巧妙地来训导士兵,那么一举兵就能吞并危及它们了。“所以,招引、募求、挑选,注重权谋诡诈,崇尚功利,这是在欺骗士兵;讲求礼制道义教育感化,这才能使士兵齐心合力。用受骗的军队去对付受骗的军队,他们之间还有巧妙与拙劣之别,用受骗的军队去对付齐心合力的军队,拿它打个比方,就好像用小刀去毁坏泰山一样,如果不是天底下的傻子,是没有人敢尝试的。所以称王天下者的军队是没有人敢试与为敌的。商汤、周武王讨伐夏桀、商纣的时候,从容地指挥,而那些强横暴虐的诸侯国也没有不奔走前来供驱使的,除掉夏桀、商纣就好像除掉孤独的一个人一样。所以《泰誓》说:‘独夫纣。’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所以军队能大规模地齐心合力,就能制服天下;小规模地齐心合力,就能打败邻近的敌国。至于那种招引募求挑选来的、注重权谋诡诈、崇尚功利的军队,那胜负就没有个定准了,有时衰,有时盛,有时保存,有时灭亡,互为高下、互有胜负罢了。这叫做盗贼式的军队,君子是不用这种军队的。 “齐国的田单,楚国的庄蹻,秦国的卫鞅,燕国的缪虮,这些都是一般人所说的善于用兵的人。这些人的巧妙、拙劣、强大、弱小没有什么相似的,至于他们遵行的原则,却是一样的,他们都还没有达到使士兵和衷共济、齐心合力的地步,而只是抓住对方弱点伺机进行欺诈,玩弄权术阴谋进行颠覆,所以仍免不了是些盗贼式的军队。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这些人的军队就都是和衷共济、齐心合力的军队,可说是进入礼义教化的境地了,但还没有抓住那根本的纲领,所以可以称霸诸侯而不可以称王天下。这就是或强或弱的效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