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

正月十三日，雪，温度零下。

昨晚已经下了一整晚的雪，今早起来就看到这座城静静地被大雪覆盖着，白茫茫的像画卷一样，祥和得让人恍惚。现在是下午六点，街上行色匆匆，似乎都急着回家。路过东巷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前两天这里发生了一场车祸，好像还是一个小姑娘被闯红灯的小车撞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这雪下得这么美，也没有令人喜悦的消息出现。

回到家，换鞋开灯，再顺手打开电视，然后一头栽进沙发里，听着电视声昏沉睡去。再次醒来已是八点，撑着一口气去厨房自己下了碗面，刚要将打碎的蛋壳扔进垃圾桶，才发现垃圾桶已经满满当当不堪负重，想着是不是该收拾了，但撇撇嘴角决定还是先吃面，完后再收拾好下楼去倒垃圾。

因为正在过年期间，小区里很多户都亮着灯，我不免又看向我的那扇窗户，亮着灯伪装在一群阖家欢里，似乎也真的沾了些欢乐。刚准备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一阵小风猝不及防的吹过来，让我不禁收回发散的思绪，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回走。突然一个穿着奶黄色大棉袄，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停在我面前，“虽然很唐突，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这真的很唐突啊，而且如果真是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我可能会帮，但是她那散乱头发下苍白到接近透明的脸，黑碌碌的大眼睛，更为扎眼的红色凝固体。我的右眼皮不禁跳了跳，努力控制住想要尖叫的嗓子和软掉的腿，眼睛直盯着自己的鞋，不敢再看她。

“你可以说是什么事吗…？”

“我，我叫小海，我想拜托你帮我去看看我的妈妈。”

——这是什么请求？

还没等我回复，突然几滴红色液体滴到地面，慢慢晕开来，我猛的抬头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的五官颤抖着拧在一起，红色不断地从她的额头，眼框漫出来，顺着扭曲的脸颊流下，吓得我急忙低下头，紧紧拽着衣角，“那你妈妈在哪，我现在就去。”

“在××医院368房，我很但心她，但……”

“……好，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谢谢你，还有，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不要难过。”

我再次错愕看向她，心里一惊又慌忙低下头。空气瞬间僵持了好久，忍不住余光偷瞄过去却不见她的踪影。再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才敢确定她是真的不在了。我低头看着那水泥地掺着雪水，红色晕开后就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敢多做停留就前往医院，顺利找到病房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小心地推开门，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有一位妇人安静的守在床边，面容憔悴也可以看出轮廓与那位小姑娘神似，顿了一下，向前，“阿姨，你好，我是小海的朋友，刚得知小海出事，我就过来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帮上忙的，您不要太伤心，太伤心会伤着身体的，您还需要养好身体照顾她呢，她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她很担心您，肯定也希望您能坚强。”

阿姨深陷的双眼楞楞的聚焦在我身上，良久后嘴角抿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孩子，我知道，你别担心。医生说小海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期，现在就是等她醒过来，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我看着阿姨，说不出话。莞尔，阿姨倾下身用手慢慢顺着小海的额前头发，慢慢道：“你是安老师的儿子吧？安老师对我们小海很好，我们小海可喜欢她了，去年安老师生病她总会去陪着，我也陪着小海去医院看望过几次，我们就是在安老师桌前的照片上看到你的，她总会对着我们念叨你，还说希望你不要这么快长大，这样就能多回去陪陪她了。现在想想，哪有不会长大的孩子啊，她们总是要离开的。”

我看着站在阿姨身后的小海，她依旧是红红的眼睛，浸着血的手想要拍拍阿姨的后背，却直接越过阿姨无法碰到，意识到了什么后只能慢慢放下，眼泪却一直掉个不停，尔后看我的眼神清晰地透着满满的无助，这样的画面渐渐与一年前模糊起来，一样无助又不舍的眼神穿透我的心脏，揪着它抑着我的呼吸，让我抓着床边扶手犹如救命稻草，深呼吸几次后掩下不适又看向小海。

“阿姨，不会的，我们都在，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