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是去年暑假的事了。
从未对人提起,也从未有人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去了一座听说男人们毕生前都渴望去的城市。
当时由一位同宿舍工友向我口述。至今我仍想不明白,故事确实令我着迷,就像工友口中那位谜一样的女子,让人久久不能忘怀。但也令我感到恐惧,至今想起还不敢相信。
以下是那晚一床之隔位于我上铺的他对我讲起的故事:
那是一次啤酒狂欢节。
有个驻唱歌手真的很像动力火车。
在舞台上跟架子鼓手吉他手贝斯手互嗨,歌声飙的那是相当狂野。
负责带我们的那个主管过来让我们别看了,那边有客人点酒。
聚光灯下飞喷的啤酒泡沫很梦幻。
穿过摇头晃脑的人群,踩着脚下缠绕的彩纸垃圾,我托一盘啤酒来到一桌大哥大式的客人前。
怎么这么慢啊,快快快,满上!一秃顶大肚中年男子呵斥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哈腰道歉并赶紧给他们满上。
绿酒红瓶在闪光灯下就像黑丝袜长腿女人的撩拨。
看什么呢?这不是你们喝得起的。去去去。秃顶不耐烦摆手让我快走。
我含笑抱歉离去,但心里默默给了他们一中指。
02
来到酒吧后台。
我又看到那女孩。
应该刚从前台端完酒回来。我想。
跟昨晚不一样的。今晚她穿吊带牛仔裤。长发披两边。看着跟这啤酒节倒很搭。頗有啤酒牛仔的意境。
这女孩我观察她好几天了。我估计她是来兼职的大学生。清秀但又能干的样子。这种女孩一般都靠自己。至少生活费沒问题。而这种女孩一般对待感情都很认真。这种看法马上使我泄气。相比乖女孩,我更喜欢坏女孩。因为生活已如此枯燥无味,每个人又那么规矩平板。我需要刺激跟堕落来证明我还活着。毁灭即是存在的意义。
嘿。
我吓一跳。转过头竟是她叫我。
嗨…你好。我沒想她就在我身后并主动叫我,一时竟显笨拙。
我看那人骂你啦。妈的,这种人你别理他们。要我,唾沫伺候。哼。哈哈哈。这种地方爱摆阔的我见多了,付个帐抢的跟打仗似的。
“额...沒事,呵呵。” 我稍显羞涩说道。不过说真,我当时真的吓到了。跟她给人的直接印象完全两样。她直接爽快。所以面对她,我竟挠头傻笑。心想外表这么好看的女孩,竟然一点不高傲,主动找我说话。不过说真的,当时她那句妈的跟唾沫伺候骂的我好不出气。虽说在内心我已经中指了那帮驴。但明显这女孩比我更直接。这么一来也让我一下更加注意眼前这长发披肩吊带牛仔裤女孩。很想进一步深入了解她。男人对女人的进一步了解通常是解开对方的衣扣。我对她从上而下扫视了一番。觉得更有必要进一步了解。
嘿。你说今晚主管会不会自己找个角落喝大去了。你看这里这么吵。这么嗨。那个什么,动力火车是吧,那牛,那歌声啊。要是我也能那么唱。那该多霸气。我倒认识几个能唱的。不过沒他牛。唉,今晚估计得加班到半夜咯。你看我,今天这腿都快跑断了。不知主管加不加钱我们呢。呼~。说着她大呼一口气,表情活泼可爱。
喂,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她突然瞪大眼问我。
沒,沒呀。我当时确实就傻愣在那看她说话了。这很不像平时懂得如何很好控制表情的我。也许是她的无所顾忌,跟面对陌生人的无话不谈。又或许她让我感到亲切。总之当时我完全陶醉在她的声音跟所给予我的亲近感中。女生这种突然的亲近感,对男人想进一步了解女人的欲望却是致命打击。因为那只会让放纵蒙上道德的阴影。
她眼睛很大,好看。特别留长刘海的女生,眼睛一大我认为都好看。顿时觉得她这样大气,豁达,爱唠叨的漂亮女生现在已经少见了。
走。
喂,喂。去哪?
她突然一把拉起我手就往前面舞台那去。
她前面。
我后面。
中间手拉手。
在被她拉着跑的时候,突然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在了,消失了。酒吧聚光灯下,只有一条通往舞台明亮的路。这条光路,只有我们俩。她拉着我往前跑。这感觉一下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拉着我走街窜巷拜访七姑六婆的场景。什么都不用多想,什么都不用怕。周围的一切对我来说似乎只是稍纵即逝的剪影跟配景。
当时舞厅的音乐似乎是静止了。真的,这不是文艺。哥我当时真的就白痴了。哦不,是你们说的花痴。
头顶只剩飞腾的泡沫。灯光。眩眼的白色。
一道光穿过涌动摇摆的人群。
照耀我们前进。
旁边,前面都是黑暗。只有聚焦的我俩。
只有她拉着我的手向前面挤去。这对于我只是暂时的罢了。说具体点,我只是一时被她这种纯真的举动所感动所震住,然后产生这种过去片段的回放。而我,最好奇的还是她的身体。这是每个男人最肤浅却又最真实的欲望。
这里看的听的最清楚了。她说,并怔怔的,直直仰望舞台上自弹自唱的动力火车说。
我已经沒怎么在意这些了,我暗自想着,且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手还拉着我手。
但我忍住不转头看她,也不低头看她拉我的那只手。只是跟着她一起傻傻盯着前方的灯光。跟动力火车。其实当时就很想直呼台上那驴月老火车。至少他让我今晚有这么个难得的机遇近距离观察这女孩。
快,快跑!
干嘛?我猛一醒。
妈的,主管来啦。快跑。她又突然拉起我就跑。
03
哈哈哈。你刚看到沒?哈哈哈。瞧主管那生气样。哈哈哈。她边大笑,边接着说,还好,我们跑得快。喂,你还好吧。看你喘的。
沒…他沒…看到我们跑这来吧。我边喘边说。顺便看了看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眼下我们俩背靠一堵墙。
放心吧。这里很隐秘。一般来这的都是…说着,她突然停住。
都是什么?我看向她,充满渴求。当时有某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原因。我明显看到她脸上掠过一抹红晕。这让我对“都是”后面的内容有了点猜测。
喂。喝不喝酒?她突然很神秘提议。
喝酒?我吃惊道。
看她从角落幕布下的箱子里提出一瓶红酒。我嘴巴眼睛张的齐齐巴掌大。
你偷酒?!
哼。厉害吧。不告诉你。嘴角一提,淘气立显。
啪。
我又愣住了。妈的,这是女生吗?一咬,瓶盖从她嘴里啪一声脱离瓶口,再哐当一声掉地。要不是她漂亮,我才不会如此惊讶。男生都这样,不漂亮的,你扛一煤气罐,都不会理你。美女哪怕唉声气,就能把我们愁死。
干嘛。不就是开个盖嘛。女生也行。她眉毛一挑,哼一声,再一甩长发,神气地给了我个眼神。
咕嚕咕嚕。对着瓶口,就是几口。气势长虹。就差扎个马步。我看着红酒从空中直下。有的从她嘴里溢出顺着她白皙的脖子流下。喉咙那里咕隆咕隆。胸脯一起一伏。我盯着也跟着吞口水。
我顿时似乎被眼前这女孩身体以外的某些东西所吸引。但却又说不出这具体来自于哪。当时那画面就跟王家卫电影的某一个午夜片段瞬间把我震住。暗暗月光下,一个神秘女子,靠窗甩发,白色长衬衫下露出沒穿裤的长腿。总之,当时我被按下了。
空气中弥漫着乙醇跟女人特有的香味。似乎暗示着某种最原始的信号。那是模糊的,却又在心里澎湃不安。
来!她眼睛一亮,把酒给我。
怎么?不敢?女人的挑衅在男人眼里就是挑逗。
有什么不敢。我一把从她手夺过仰头猛灌。但心里还是想着她喝酒的样子,白皙的脖子,起伏的胸。直到现在还是挥之不去。
哈哈哈。你脸红了。真是的。才一点。拿来。她一把接过又是猛灌。放下酒瓶的她,此时双唇微启,轻吐香气,面若桃花,似笑非笑,大概是醉了。
我们一口接一口,渐渐喝了起来。
呼~
喂你干嘛!我躲闪不及,被她冷不防洒一身酒。
哈哈哈。大概是醉的缘故,她开始笑的很邪魅,眼里尽是绵延的柔情,却又带点挑逗。
被她洒的一身酒。我也夺过来洒她。
我们在昏暗的酒库,飞洒的红酒下追逐,嬉闹。
…
04
喂,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我问她。当时我确定我们都有点醉了。那晚我们坐在地上靠着墙聊了起来。
不…不告诉…你,呵呵。她转过头看着我。用喝醉的声音说。你知道的。女人喝醉的时候就是堕落的天使,浑身散发性的罪恶。
我有时觉得你很神秘。越以为了解到你一点,马上却又觉得你还是让人搞不清楚。我直直看着她说。
她眯缝着醉眼直视我不说话。那种眼神很像美剧男女对视接吻前的暗示。
时间滴滴答答,跟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在心里某个地方空谷回音。
头上幕布阴影下,她的脸显得模糊动人。未过的酒气在她脸颊泛着红晕。看着有种让人想靠过去的冲动。
我仔细环顾了四周。这里是条窄道。一边是墙,一边杂乱堆放着空纸箱跟舞台用的幕布。头上几盏昏昏欲睡发黄的灯。
嘿。看啥呢?
今晚真的很开心。我转头看着她说。
你从沒这么开心过么?我天天很开心呀。她醉醺醺笑笑说。
是么?真好。看到她的嘴唇泛着红光。不知是不是醉了,当时我有种想吻她的欲望。
我明天不做了。你呢?
为什么?不是还有几天才结束吗?我反应很大的问。好像很害怕看不到她。
把手拿来。
干嘛?
让你拿来就拿来。说着拉过我手。
她在我手心写了一行地址。我看到写着某技校。更惊喜的是离我学校不远。就十几分钟路程。
想我了,就来找我。她看着前面的废纸箱说。因为被她披散的长发遮住了,所以我看不到她此时的眼神,也想不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心里突然一阵很不舍。
舍不得我吧。她回过头看着我。
我们对视了两秒。
…
05
那晚外面动力火车的歌声似乎听不到了。
头上飞虫在光圈里盘旋。
好静当时。
当时我们对视了两秒后,她靠过来迅速吻了我一下就跑出去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沒见过她。
也沒按照她给的地址去找过她。
直到上星期。
班里某同学生日派对,洒啤酒。我再次想起了那个窄道。那道靠墙。昏黄灯光下追逐奔跑,互洒啤酒的场景。
所以我去那个学校找她了。
可是,沒找着。
班里人说沒这个人。
难不成她骗我?当时我有点懊恼。又不太相信。
带着一丝遗憾跟被人耍了的挫败感,我闲逛起了她的校园。
样子忧郁的脚步甩的搞得就跟朴树拍八九十年代校园MV似的。妈的。当时。
嘿。
这声音?我猛转头。
真的是她。心里一个咯噔。当时我说不出的激动。
你去哪了?我怎么找不着你?我说。看着她跑过来。
现在不是在你面前吗。你真的想我啦。她看着我。
为什么你给的班级说不认识你这个人呢?
傻瓜,因为我给你的是假名呀,他们当然不认识啦。真笨。嘻嘻。
那你到底叫什么?我问。
我喜欢现在这个名字。你就这样叫吧。怎样?她还是很淘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的?你又是怎么找到我在这?心里好多好多疑问一下子爆发,我突然马上就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神秘。
不问那些好吗?那些都不重要,不是么?她突然收敛微笑,认真的看着我说。
好吧。这阵子还好吗?我们边走边聊,到了一个草坪。
好呀。别问这个了。我们去吃豆沙蛋挞。可好吃了。我请你。说着,她再次不由得人地拉起我的手。
…
06
好吃吧。说着她一口咬下一个蛋挞。
你家哪里的?我问对面的她。
我系广州人,內咧?她突然蹦出一句我听不太懂的粤语。
你呢?她解释说。
你是广州人?我不会讲白话。我说。
粤语都不会啊?那你讲句我听听。
算了,鱉脚死了。我马上摆手拒绝。
讲下啦。别怕,不笑你。我保证。说完她自己都想偷笑。
算了吧。吃你的蛋挞。说着我塞给她一个蛋挞。
喂,你别走啊。好好好,我说我说。
这才乖嘛。你说,我吃蛋挞。说着她又咬下一个。
可别笑哈。我说白话就跟我爸讲普通话,咸水。
说啦,别废话。她嘴含蛋挞催促道。
偶嗨臭汕人。
什么?你说什么?蛋挞差点从她嘴里喷出来。
我说我是潮汕人。我一字一顿说。
啊哈哈哈。对方两行白齿定空,笑崩。
我瞪着大笑不止的她足足五秒。
妈的,早知道不说。我有点生气又出糗的看着她说。
哈哈哈哈。她继续无情的笑我。
…
07
从那以后,我时不时去她学校找她。
而毕业的钟声也越来越近。忙碌的实习生活让我对她越来越失去耐心。
所以我决定最后一次试探她。
我们来到一间不大的酒吧。在装饰着红天鹅绒的一个小单间里。她坐我对面。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端庄大气。手势优雅的捋着披在胸前的长发。笑而不语。我试图想象如果我吻她,给她脱衣服,和她做爱时她会怎样,但我想象不出来。是的,这很奇怪。我无数次地试图想象性爱中的她,但徒劳。她的脸带着同样的淘气跟温柔的微笑一直看着我。可以说她完全逃脱了我的想象。
今晚她开始详细地,带着一种很能说明问题的好奇,询问大学我的那间宿舍,几乎迫使我邀请她。
那间大学宿舍------他们用一餐丰盛的大排档作条件,答应我那天晚上午夜之前不回来。
同今天所有的大学宿舍沒两样:几张上下铺铁床、几把椅子、几张桌子,两盏昏暗的灯,一派混乱。
我收拾好床铺。
七点整,她来了。
十月,黄昏开始慢慢降临。
我们坐在一张铁床的床边,开始拥抱。后来天越来越暗。但我不想开灯。因为我很高兴别人看不到我。我希望在她面前脱衣服时,黑暗能减轻我一直感到的手足无措。
但我在解开她上衣第一个扣子之前犹豫了好久(关于她,到底哪种神秘是我想了解的呢)。以至于她自己站起身来,微笑对我说,我自己来吧。于是她开始脱衣服,但是天黑了,我只能看到她动作的影子。
我也脱掉衣服,直到开始做爱,我才感到了某些自信。
她的脸,在昏暗中,看不到表情,甚至脸部轮廓也越来越模糊了。
我遗憾没有开灯,但此时再起身,走向门口,打开灯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只能继续白白劳神自己的眼睛。但始终没有辨认出她。而是感觉在与别的什么人做爱,一个假的、抽像的、没有个性的人。眼前的她,是那次啤酒狂欢节所吸引我的那个女孩吗?如果这是一场从开始就设计好的游戏,又是一场谁的游戏呢?我陷入了不能自主的一度失望中。
后来,她坐到我的身上,摆动胯部,即便此时,我也只能看到她那挺立起来的影子。她气喘吁吁,小声说了些什么,但是很难知道她到底是对我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我听不清那些话,我问她说的什么。她继续耳语,甚至在我重新紧紧搂住她的时候,我也沒能明白她的话,至今也未能明白。
…
08
那你们后来怎样了?我问上铺。
没怎样,后来就没联系了。
那她后来去哪了?我继续问道。
不知道,我再也没去找她了。只听她班级的讲她去国外读酒店管理。后来嫁给了一个老外。又有人说其实不是,说她是跟国内一个乐队搞音乐去了。现在跟一个主唱都生了好几个孩子。哎,很老套的故事,你也信啊。上铺轻笑一声道。好像在讲着一个虚无的故事。
怎么就不去找了呢?多好的一女孩,就这样错过不可惜吗?我遗憾地问。
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望于江湖吧。
刚想继续问,上面就传来工友一阵打呼声...
事后听另一位工友说,其实女孩被搞大肚子后,男的就不要这个女孩,女孩只好去搞掉肚子里的孩子。她父母打她骂她,把她关在家。之后女孩郁郁寡欢,没几年就死了。
听完我很生气。找上工友:你那晚说的都是骗我的。有人说是你搞得鬼。害的女孩那么年轻就死了。你给我个理由。
工友:什么鬼。你还真信啊。那晚都是我无聊瞎编的。还有,哪个工友这么缺德,捏造我干那事的?
真没有?真的只是个故事。那隔壁那个工友为什么说你...
什么?隔壁工友?我说老弟啊,你昨晚是不是睡懵了,隔壁哪来的工友,都没住人啊。
我听完,全身不停冒冷汗。事后想起,确实不对,那晚只有我和工友在聊,隔壁真有人也听不到我们的话。越想越发寒。
后来没过几天,工地就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有人被掉下来的玻璃,当场砸死了。
那个倒霉蛋,就是我那位工友。听说死的时候,嘴里还不停说着某个女人的名字。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不禁感叹道,你那么好,却爱上了一个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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