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掸族王国的崛起---麓川超级土司
小武继续问道：“明朝在外西南的势力，为什么不断后退呢？”
八角笑着捋须道：“这其中有些缘故，确实值得好好说一说。”
“首先，以阿瓦城（今曼德勒）为中心的阿瓦王朝虽贵为缅甸正统，但是实力不见得非常强大。反而是在他们北面的、同为傣族兄弟的麓川土司思氏，实力雄劲、强绝一时。有的时候，思氏的统治疆域甚至覆盖了所有傣族人的地区---从寮国直跨到印度外东北，故可称为响当当的麓川王国！”
小武笑道：“那就是个超级土司咯？请你给好好说说。”
八角翻出一张傣族三大土司世系简介表格道：“元朝中后期，麓川的傣族地方势力逐渐强大起来，其首领给自己起名叫做思汉。不过，所有人都尊称他为思汉法---这个‘法’、或者‘发’，其实是滇王的意思。他的子孙都姓思，但直到明朝后期才把‘法’字去掉，表示不再为王，最终还是降级为土司。”
图表16傣族三大著名土司世系简介
小武一边看着略显简陋的傣族土司世系表，一边问道：“这个麓川在哪里呢？”
八角捋须笑道：“问的好。麓川是个极重要的地理概念，是控制缅甸的要点。麓川的核心地区就是云南瑞丽和缅甸交界之处！所谓麓川、丽川、陇川、丽水东岸、大金沙江东岸、伊洛瓦底江东岸，不过只是名字不同，指的都是这一带！”
“思汉法强大起来以后，便在瑞丽建都。其势力扩张的范围极大，西到阿萨姆，东到寮北，南到缅中、泰北，北到云南部分。基本上傣族人所到之处，除了南方的阿瓦王朝以外，都以他为共主。”
图表17思汉法时期的麓川王国疆域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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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又看了看八角翻出来的一张麓川王国范围示意图，惊呼道：“确实好大！这个麓川王国，应该比缅甸中部的阿瓦王国还要大得多吧？那么朝廷怎么看待这个自称‘滇王’的超级土司呢？”
八角捋须笑道：“思汉法乃是‘中南猛虎’，当然知道南方的阿瓦王朝是怎么做的。于是也有样学样，一边武力抵抗元军的镇压，一边又对元朝臣服进贡。于是，元朝册封了他为‘麓川路平民总管府总管’---与‘大理总管’段氏平级。”
“后来，元朝又任命思家为世袭的‘麓川平缅宣慰使司’宣慰使，让他家负责控制缅北、缅东。明朝一开始也延续了元朝的做法。云南的沐英击败了思伦法之后，便名义上收降了这一超级土司。”
“不过，思氏家族传了6代之后，传到了思混发这里。此人正如其名，做人很有点‘混’，故根本管不住各地的傣族首领。于是在10多年间，麓川王国的土地分崩离析，只剩下瑞丽一带的核心区域，变得十分狭小。”
小武笑道：“对于中央政府来说，这不是很好吗？思家自己将巨大的独立王国搞成了一个小土司！”
八角笑道：“但是思混发的儿子、思任法即位以后就不愿意了，他一心想恢复思氏王国以前的盛景。思任法是个强人，先是向西打过去，花费了一二十年，终于恢复了故土且有所巩固。”
“思任法还夺取了伊洛瓦底江西岸的孟养邦，悍然消灭了土司刀木旦、刀玉宾的后人（受过明朝册封的世袭者）。其后他越发膨胀，又掉头向东扩张，甚至打起了云南领土的主意。”
“由于镇守云南的沐晟确实打不过麓川军、节节失利，于是到明英宗六年开始，明朝决定调集内地兵马，全力征伐麓川。1441年、1443年、1448年，明朝在十年内连续三次用兵西南，分别派兵15万、5万、13万，对麓川王国进行了空前规模的打击。”
小武惊道：“原来明朝跟思家之间，竟然爆发了这么大规模的战役？”
八角捋须道：“不错。然而虽经接连三役，明朝也没有取得全胜的战果，只是打下了麓川核心地区（瑞丽），迫使思家失去了伊洛瓦底江东岸的全部土地；思家的继承者思机法只得逃去了江对面的孟养邦---也是思家最后拥有的土地。由于双方交战太久，实力均大为下降，极度疲劳下遂决定议和。”
“按思机法所说---‘自古汉人不到大金沙江以西’，如今明军曾经过江作战，杀到了孟养邦---也堪称前无古人了！于是双方就此找到了台阶下，约定以伊洛瓦底江（丽水、大金沙江）为界，共同宣誓‘石烂江枯，尔乃得渡’。”
“这个意思是---丽水以东为明朝直辖，丽水以西为孟养邦土地，思氏就由麓川土司改为孟养土司了。从此以后，明军不过伊洛瓦底江西去，思家也不过伊洛瓦底江东来，此约有效性直到江枯石烂为止。”
小武犹豫道：“这个誓言能作数吗？”
八角哈哈大笑道：“这只不过是双方的表面妥协而已，说给皇帝和重臣们看的。如此敷衍一下，大家便都有个台阶下了。等到明军一退走，还想不让掸族人渡过伊洛瓦底江？这就如同不让当地人正常生活和彼此走亲戚一样，怎么可能做到呢？”
“至于朝中的那些君臣---恐怕连丽水和丽江也分不清楚，金沙江和大金沙江在文书中也常常写错---又怎能明辨得了是非呢？日后，他们觉得思家确实没有渡过金沙江（伊洛瓦底江不是长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心，那么自然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小武不禁气结，道：“原来是这么个偷换概念法，皇帝也太好糊弄了！”想了一下又道：“思机法是思家的继承人了？那原来的那个思任法呢？莫非战死了？”
八角微笑道：“思任法并没有战死，但结局十分可悲。当麓川军被明军击溃的时候，他妻离子散、逃去了缅族人的势力范围，结果被抓了起来。然而缅族人不肯白白将他交给明朝，说是明朝应该赏赐一些土地来交换思任法，当然被明军拒绝了。”
“另一方面，新当家的思机法也不派人去同缅族人交涉、将自己的父亲弄回来---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确保自己为思家之主---于是思任法就变成了没人要的累赘，在缅族那里当了好几年的囚犯。”
小武不禁叹道：“真是落魄凤凰不如鸡啊！思任法本是一代枭雄，如今却好像是被绑了票，并且连亲生儿子也不肯付赎金！”
八角捋须道：“然而等到明军与思机法最终议和的时候，他还是变成了筹码。依照惯例，若想搪塞皇帝的话，造反的‘首恶’还是一定要法办的。”
“于是明军和思家后人一同施压，缅族人也无可奈何，只得‘免费’将思任法交给明军带回朝廷明正典刑。思任法见此情形，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于是在囚车中绝食而死。”
小武苦笑道：“好吧。原来百濮土司的父子内情，外人真是很难理解的。”
八角微微一笑道：“明朝三征麓川之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应该说明朝还是有所收获的---云南的直辖区域有所扩大，所以今天才拥有瑞丽这个地方！”
“而思家的势力到底大受打击---十去其七，此后再也不敢东扩，而是转向南发展，逐渐从缅北挺进缅中。这样一来，传到思伦法之时---他居然攻破了阿瓦城，并且杀死了阿瓦国主莽纪岁！造成了缅中大乱！”
“要知道，阿瓦王朝是元、明两朝都正式册封过的缅甸国王，传到莽纪岁之时都已经历经200余年了。相比之下，所有百濮土司的等级都比阿瓦的莽氏要低一些---所以是以下犯上了！”
小武点头道：“这么说起来，思氏土司还有可能成为缅甸国王？”
八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本来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逆袭并未成功。因为就在‘中南猛虎’之后，又出现了‘中南暴龙’！结果逆转了缅甸的局势！”
“接下来就要谈一谈缅族第二帝国---东吁王朝了。这里面也着实有一些曲折，其复杂程度甚至比思家的事情犹有过之。”
小武精神一振，连忙给八角添了一杯茶，道：“请说请说，我洗耳恭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