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考试的终考铃响起的时候,我拎着资料袋晃出教室,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一束光打在天桥与楼梯的缝隙之间,我站在这束光里,隐约听见几栋教学楼间一阵一阵的欢呼。在高考之前,我一直觉得,我会是这欢呼者中的一员,但这当下,我竟然很沉默,甚至有些莫名的惆怅。
“考完了呀?”身边有人轻笑着感叹。
“是啊!”我也笑“终于考完了。”
话音落下,我才总算放松下来。是的,考完了,现在我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了!
背上包出了校门,老远就瞧见老胡在奥米咖啡那儿等我们,大家都围在老胡身边,每个人都在笑着,我们多不容易地盼来了这一天,除了笑,好像任何言语都很匮乏。直到这一瞬间,我才真正觉出每个人的可爱之处。也直到这一瞬间,我才真正发觉原来我是没有那么洒脱的。曾经我满心只想离开这个小县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但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身边的这些每一个笑着的人,我都无法坦然地对他说再见。
全员到齐的时候,老胡很认真地再点了一遍人数问“大家都到了吗?”
我们都扯着嗓子喊“到了!”
那时候我混在人群里想,这大概,是我们五班最后一次点到了吧。
四五十号人挤满了一辆公交,大家在车上高声谈笑,公交司机很好脾气地随我们去。今天是特殊的,没有人忍心在今天向我们发难。所以我们几十个人疯疯癫癫地压马路是可以的;在学校撒满地的材料纸碎片是可以的;在考场外和朋友抱头痛哭、锤胸狂叫是可以的;在饭桌上摆酒甚至是灌老师是可以的;小情侣光明正大牵起了手是可以的;借着酒意向喜欢的人真情告白是可以的;做再多出格的事都是可以的,因为毕竟,我们是苦尽甘来了呀!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吃得很欢,几个平时看着很文静的女孩意外的很能喝。我们轮流敬老胡酒,老胡笑眯眯地一边推托说“不能再喝了”,一边非常英勇地干完了一杯又一杯。
老胡最后喝得脸通红,在ktv里唱着跑调的“粉红的回忆”。一伙人凑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伙人凑在一起狂吃狂喝。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望着他们,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啤酒,沉默地同他们一起狂欢。我不想参与其中,只想好好记住他们此刻的样子,青春、放纵又肆意的样子。
他们唱完歌还想去续摊,我喝得有些上头,想了想还是没有再继续。摸摸在宾馆和人打牌,我晚上和她说好要去借宿的。ktv离宾馆不远,走路就能到。
我从未有过晚上十点还在街上溜达的经历,南县人民向来奉行早睡早起,一路沿线的民居都已熄灯,所幸路灯还亮着。远处还隐隐传来ktv的喧闹声,我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小声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哼一首不记得词的英文歌,慢慢向宾馆的方向去。
他们也渐渐散了,三五个一起走着,经过我的时候,隔着一条街叫我。
“拜拜啦!”
“嗯,拜拜!”
我仍是笑着,冲他们招手。
我听过很多人给我描述他们毕业的情景,无非是讲他们如何痛哭流涕、伤感别离。但我们,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怎么的,伤感归伤感,但几乎所有人都是笑着说了再见。
“再见,胡妈!”
“再见,大家!”
大家都这样说着,好像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散学,大家还会在第二天的早自习见面。
我想,能笑着说再见,大概是因为当时的我们都彼此笃定,将来一定会再相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