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是她的名字。
1999年6月,北京天降大雪,伴随着一个新的生命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从而得名夏雪。
夏雪第一次和安妮说话,是在十三岁的时候。
安妮是个有公主气质的女孩,喜欢淡淡的粉色,平日里乖的像个兔子。
初二刚开学,放学铃响过后,安妮背着书包准备下楼回家,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不知为何眼神转移到夏雪身上,夏雪也看着安妮。
“你在等谁?”
“同学。”
“一起走吧,私奔。”
“啊?”
没等夏雪同意,安妮便拉起了她的手,往楼下跑着。
有时候,我们很难猜想到如何相遇,但相遇就一定并存着别离。许多年以后,安妮告诉夏雪,那是她第一次主动拉女孩子的手。
从那天起,她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聊起夏雪的时候,总会提到安妮。说起安妮的故事,总会忆起夏雪。体育课里总是见她们手拉着手走在操场上,跑操时也特意站在了一起,她们一起写作业,一起逃课,一起学着美术。夏雪在课间喜欢抱着安妮,她总是把脸蛋轻轻贴在安妮脸上,后来还去超市买过各种口味的方便面,也去商城看过各式各样的内衣橱窗。
从十三岁到十六岁,夏雪几乎占据了安妮的整个青春。
在学校里,安妮是出坏主意而不办坏事的孩子。刚结识的那段时间里,她们时常说起学校后面的那栋老楼,几棵合欢树交相掩映着它,窗子上有陈年累积的灰土,似乎是筒子楼,穿通的阳台上还挂着少许人家的衣服。
“夏雪,你说,那楼里还有人住么?”
“有吧,好像前几天运动会的时候,还有人站在天台上看呢。”
“那你想去看看吗?”
安妮这么一说,夏雪还真想去瞧瞧。少女的时代里,不仅仅是洋娃娃的梦想,也有几分探索的欲望。
于是那天中午,她俩谁都没有回家,绕过了学校车棚,按照语文课上画好的地图,穿过了华平胡同,找到了那栋老楼。
“上去吧。”
“嗯!”
楼道里空荡荡的,三楼处废弃了一个漆黑的梳妆台,走到楼顶处,堆了一堆垃圾。
夏雪先蹬上去,又回过头拉起了安妮。终于在拐角处,看到了出口。
“天台,到了。”
是安妮先跑上去的,她看到了学校的整个操场,又勾着合欢树的叶子,抓下了一缕合欢花。
“呐,夏雪,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考一个高中,一个大学,一起工作,一起结婚?”
“会啊,你不和我考一个高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度过那种无聊的日子了。”
安妮听后,偷偷的把那把合欢花揣在了校裤兜里。又和夏雪一起站在天台上喊起了班主任的名字,紧接着骂骂咧咧了起来。
这种快乐的日子不知悠悠的过了多久,终于到了14年的初夏。
五月末,在一个温暖而又懒散的下午,安妮刚被下课铃声叫醒,就习惯性的朝夏雪的座位上望去,她没在。安妮瞬间坐了起来,又抬头朝黑板看过去,夏雪一边擦着黑板,一边回头笑着看着安妮。俩人一同笑了起来。安妮自己心里清楚,那个时候,她对她有了些许不清不楚的感情。
阳光 色彩 梦里
一种深处的感觉
在青春开始之时
播种 培养 绽放
在青春结束之时
一种深处的感觉
阴雨 昏暗 初醒
又是几天,夏雪和安妮约定好中午上学在学校门口碰面,可安妮等到打了上课铃都没有见到夏雪,是不是回班了呢?安妮心里想着。
回班后,班主任和安妮说,夏雪中午下楼时,把脚扭了,不能来了。
那一下午安妮听课都没在状态,她在想夏雪伤得有多严重,要不要去她家送作业。回家后,安妮给夏雪发了个短信,上面这样写道:亲,听说你脚崴了,明天上美术的时候,我给你送作业到家楼下,你叫你妈妈下楼拿一趟吧。
夏雪回:书包我妈妈已经拿了,明天我自己下楼。
第二天真的是夏雪自己下楼拿的,她撑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的着下楼,安妮见了,又赶紧上去扶她。
“我要去上美术。”
“可你这腿怎么上楼啊?”
“没事,我自己能来。”
结果安妮又把夏雪扶上了六楼。
在画室,安妮把作业给了夏雪,又交代了要带的书费。
“你人...真好!”
夏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羞涩,羞涩的原因,就在第二天周末,似乎找到了。
周末的时候,安妮坐在母亲的车上,睡着了。安妮是个单亲家庭,这件事也只有夏雪一个人知道,因为她不想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每当同学问起其父亲时,她总说,父亲是做生意的,他不经常回家。
到家后,安妮给手机充上电,屏幕亮了一下,有一条未查看的短信,是夏雪的。
“安妮,我很喜欢你,可以做我对象么?”
那天是夏雪生日,2014年6月4日,12:34。
“好啊,其实,我也喜欢你。”2014年6月4日1:36
后来的日子啊,夏雪和安妮的手总是十指相扣,夏雪会为安妮系鞋带,安妮会给夏雪整理头发,夏雪那时候的眼神里总透着忧郁的神情,右眼角上有一颗痣,让她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安妮总说夏雪是她见过最帅的女孩,在安妮的眼里,没有什么能比夏雪重要。而在夏雪眼里,也没人敢和她抢安妮。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一些事,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
2015年一月,学校要求寒假补课,夏雪和安妮坐在了一桌。
“抱抱你。”
夏雪在课间想要抱抱安妮,但是安妮却微微地推开了。
“你干嘛...”
“别抱我了,这么多人都在。”
“那怎么了?”
“... ...”
夏雪再次抱上去,又再次,被推开。
“就不能抱抱么?”
“人这么多,别闹了好吗?”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呗?”
“不是。”
那个寒假过后,夏雪不再那么主动了。安妮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心里边有些不安,她以为是夏雪不在乎她了。其实并不是,只是夏雪不好意思再主动了。
在新一学期的第一天,两个女孩约定好早晨在校门口互相等待对方,安妮抱了一个横线本一蹦一跳的过来了。
“这是什么?”
“日记本,我想在还没有忘记一些事情的时候,把咱们俩每天的事情都写进去。”
“好啊,那一起写?”
“行,得先把之前的补上。”
就这样,日记本一页页的记着,大概有半本多厚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难道这么好的朋友也有背叛的一天吗?
是的,无论什么都有离开的时候。
2014年暑假,身为重点中学自然有假期补课。那天是8月14日,安妮刚刚过了生日不久,是个雨天。下课后,她们一起回家,撑着同一把伞。夏雪搂着安妮,穿过了一个老旧小区,在一个小胡同里,夏雪抱着安妮深深的亲了上去,她们互换了初吻,在一个阴凉的天气里,两个女孩的脸颊涨的通红。
在后一周的补课时间里,安妮经常坐在夏雪的腿上,夏雪喜欢咬安妮肉嘟嘟的小嘴,而这一幕,被语文老师看到了。那天,她们逃课被发现了,语文老师急忙下楼找这两个孩子,楼梯拐角处,看见了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女孩。
随后班主任知道了,同学们在背后议论着,双方的家长也被告知带回家管教。
从那之后,她们关系似乎又产生了一层隔阂。
最后还是在2015年年初,她们分开了。
2014年暑假后再开学,夏雪总向安妮提起一个男孩,那男孩个子不高,比她们大一岁,长得很是可爱。安妮是个心思细腻而又死脑筋的女孩,她总是胡思乱想,她认为夏雪把全部的爱给了那个男孩,她们大吵了好几架。终于在夏雪冲安妮喊出“滚”这个字的时候,安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重重的一拳砸到了夏雪脸上。
没有提出分手的感情,分开后却得更加难受。
安妮哭着跑回教室,班里没有同学关注她,因为她只有夏雪这么一个朋友。她急忙拿出日记本,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片干枯的合欢花,碎的。
那时候安妮意识到这可能是天意,她们没有缘分。
2015年,夏。安妮毕业了,她们没有上一个高中。
来报道的那天,安妮穿着初中校服坐在新学校楼下的亭子里哭得很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后悔还是委屈。
那个暑假安妮再没有见过夏雪。
八月,安妮过生日了。晚上到家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夏雪打来的,又一条短信,也是夏雪。
“生日快乐,我还喜欢你。”
“我也是。”
大概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她们虽然没考进一个学校,但还是选择了继续维持这段感情。
安妮上了高中以后,留了长发,卷着刘海,学会了化妆,穿衣打扮也比以前讲究了很多。而夏雪还是以前的样子,剃着短发,穿着宽松的大衣。
夏雪考的一类重点高中,接触到的都是爱学习的乡下孩子。安妮则上的二类重点,遇见的都是家里有钱或者父母当官的同学,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夜不归宿,抽烟喝酒打架斗殴的社会小混混。
可能是接触到的人群不一样,安妮和夏雪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有时候安妮涂一支阿玛尼的口红,夏雪都觉得她做作。
“安妮,我们班有个女孩长得可像你了。”
“放屁呢?一群村里的哪有我长得可爱?”
“可她真的很像你,就是比你文静,你太疯癫了。”
“那你就去喜欢她好了。”
其实安妮打扮自己只是想让夏雪觉得她更可爱,可夏雪喜欢的是单纯的女孩子。
当夏雪提出和安妮考一个大学的时候,安妮是这样说的。
“你要是真想和我考一个大学,就不会再学美术,你应该等我。”
“我是为了和你考一个大学才学的文科,你为什么就不能努力一下呢?”
后来她们又吵架了,安妮哭的很厉害。这次她们没有再互相原谅对方,只是说以后当朋友吧。
安妮哪里甘心当朋友?
她决心在夏雪十七岁生日当天,发了一段消息给她。
“夏雪,我还喜欢你,如果我们还能在一起,你就回复我,如果不能,那就让这段感情,尴尬的结束吧。”
今年安妮十八岁,夏雪十九岁,那段聊天消息没有了后续。
她们再没有见面。
安妮没哭,只是五年初恋的潦草终结成了安妮心里隐隐的一道伤疤,抚摸时会痛。
“安妮,夏雪的突然离开,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天她的离开,好像是你早已预见到的,在那之后你活得依然很好,只是感觉少了些什么,转头才发现,少了自己的影子。”
安妮是在芳华里凝结成的魂,走在阳光下没有了影子。她本不应该悲伤,却把时光演绎的如此凄凉。
“夏雪,我好想你,夏雪。”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