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影子境州从小就被秘密囚禁,作为都督的影子,八岁之后,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我。
“如果不是我中了刀,哪用得着你?!踏踏实实干你该干的事,别想那么多!”中了杨仓一刀的都督觉得境州完全是自己的影子,影子不应该有自我。而那个被杨仓占据已久的境州才是他活着的意义。他想夺回境州,想坐上沛国的王位。
沛良将自己亲自书写的《和平赋》挂在朝堂之上,用这种方式来让大家以为他是一个胆小怕事委曲求全的昏君。在强大的炎国和都督面前,沛良选择隐藏自己。
青萍像是一个毛头丫头,上朝时却出现在沛良的屏风后面,不时指挥沛良如何行事。这时她是谁呢?后来,沛良为了委曲求全,想要把青萍嫁给杨仓之子杨平做妾。这时她又是谁呢?
小艾身为子虞的妻子,她却每天都和相貌与子虞酷似的境州扮演夫妻,这种拧巴的关系本就让身份变得模糊。她虽聪明伶俐,却在子虞和境州之间备受折磨。她看着子虞的身体日渐虚弱,精神上也开始走火入魔,开始怀疑自己和子虞的关系。她对境州的情感虽越来越强烈,却同样值得怀疑。
自信满满的杨氏父子以为他们拥有了自我,杨仓自诩“没有碰到过高手”,没有人能挡得住自己的三合速杀,就算过了三合速杀,杨家刀法也是以变化多端著称的。
在我看来,影片中的每个人都迷失了自我。也正因如此,他们不得不歇斯底里地寻找自我。他们希望证明自己是存在的,自己是独立存在的,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好还能掌握别人的命运。
老谋子用水墨画风格带来了他的最新作品《影》,这次色彩大师选择了在黑白这对二元对立之间讲故事。整部电影除了黑色和白色,就只有人血的红色。
荒芜的天地之间,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抹红色,才显得生机勃勃。
在接受《十三邀》采访时,张艺谋说自己是“笨鸟先飞,哼哧哼哧”。在《影》中,我们确实能看到张艺谋匠人式的精细打磨。从黑白水墨画风格,到鬼魅锋利的沛伞,“笨鸟”张艺谋把《影》的形式美做到极致。比他12年前在《满陈金带黄金甲》中的镰刀黑衣人更有造型美感。
其实,从境州杀死杨仓后发现母亲已经被杀,他就再也找不回自己了。他的存在无论如何都是和都督捆绑在一起的,他只能选择顺从都督或者反抗都督。
都督精于权谋,虽杀死沛良几乎得手,终于被影子反噬。面具带上的那一瞬间,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和他不再有关。
沛良机关算尽还是在最得意忘形的时候被都督一刀了结。
青萍用杨平的信物匕首杀了杨平,青萍好像是出了一口气,但那真的是她自己吗?她确实用同归于尽羞辱了杨平,却始终没有逃脱被当做棋子的命运。
小艾内心的矛盾在最后一场戏达到高潮,她看着几个人相继死去,情节不断翻转,她尖叫她哭泣,她在被这对矛盾折磨。我想,她唯一找到自己的一瞬间,就是她听到门外的境州向众臣宣布沛良驾崩,飞速地跑向门口的那一瞬间。
然而她却没有打开门,没有说出想说的话,因为那时候她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杨仓直到田战喊出那句“境州破”,看到“杨”字大旗重重的摔在八卦图上,才知道他曾拥有看似不可一世的自我原来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这样的结局,看似境州卧薪尝胆,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杀了囚禁自己的仇人,杀了把自己当棋子的沛王。但就像张艺谋自己对境州这个人物的评价:即使到了最后,他好像已经成了最厉害的人,他仍然只是在求生,他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他并没有证明什么,他也没有找到自己。这就是生命的处境,我们因彼此而存在,却总是想证明自己,一代又一代人为此纠缠了千千万万年。我想,这正是黑白天地间那抹红色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