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

好多年没有认真或者静静地看过云了!小时候干活累了就看云,既喘口气又饱了眼福,仿佛看一眼就给了自己无穷的力量,无穷的乐趣,无穷的想象力。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那一丝薄如蝉翼的云如棉,如絮,如雪,飘浮在湛蓝的天空中,好悠闲自在,气定神闲哟!即便在浩瀚的天空中只有我这一根“独苗”,一点也不孤独,也不寂寞,甚至有“风景这边独好”的自豪感,“众人皆醉我独醒”,能不自豪么?悠悠然然,自由自在,漫无目的,没有名利的追逐,没有世俗的羁绊,没有过往的焦虑,独占一片天空,“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由多好呀!不是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吗?若有鹤则更妙了,“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一边开心地飘浮着,一边颇有兴致地读着诗,神仙日子呢!就像童年,大概一生中只有童年无忧无虑,像匹野马肆意奔跑着,像极了这蓝得心醉的天幕上一丝棉絮。上有祖母、父母、哥哥和姐姐罩着,下有弟弟妹妹们衬着,好得意,好幸福哦!一生中好像也只有童年值得回味,就像这一丝云,洁白,清纯,舒缓,快乐,永远在记忆深处飘浮着。

若秋雨绵绵,那云则是另一番景象。无数的黑云从东向西奔去,颇有万马奔腾的气势哩!是接到戍边的通知吗?是边关吃紧吗?或者是接到圣旨需要勤王吗?还是去劫法场呀?你看那千奇百怪,似驴非马,或者是“驴马杂交”的云仿佛后面有人拿着刀或者枪或者举着烧屁股的火把在追赶,快马加鞭,呼啸而去,一刻也不停歇呢!仿佛在互相说着快!快跑!再快一点吧!若边关吃紧,保家卫国,养兵千日, 用兵一时,当然要拼命赶,兵贵神速,不可懈怠啊!急匆匆的脚步,仿佛闻到了边关的烽火硝烟味道,这味道就是无声的命令,“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除了金戈铁马,号角连营,血雨腥风,不是也有柔肠百转,思念揪心吗?“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深闺梦里人”或者“马上相逢无纸笔 ,凭君传语报平安”!在和平时期,这云更像中壮年男子,上有老下有小,你是家中的顶梁柱,亲人的一片天,你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不敢生病倒下,即便病了也要咬紧牙关,硬撑身体,挣扎着给亲人以信心,给亲人以照顾。若倒下了,若停滞不前,亲人怎么办呢?

夏日的云性格火爆多了。女人看着地上明晃晃的阳光,急匆匆把屋里的衣服,被子,黄花菜及其它该晾晒的东西往外搬,挂在坪里的竹芉上,或者晾晒在地上的竹垫子上,正想抹一把汗或者歇一口气,男人急匆匆回来了。“你是死人!是木雕菩萨!是瞎子,是聋婆!先又不晒,要落大雨了却往外搬!也不看看天,也不听听天边那沉闷的雷声!”男人的吼声吓得女人一激灵,往西南边天一看直打哆嗦:哇!什么时候那云好像开大会,从四面八方积聚而来,好像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哦!那云越聚越多,那天越来越黑,铅黑的云像一面巨大的黑锅就要罩下来,仿佛世界末日来临,“黑云压城城欲摧”!西边天上的云吐着雨丝,形成密密麻麻的雨帘,起风了,立马飞沙走石,巨大的树连根拔起,男人女人不敢站立,只好躬着身子或者蹲趴在地上……暴风骤雨来势凶猛,大有“横扫千军如卷席”或者秋风扫落叶之势,先是刮旋风,接着是比豆还大的雨点,最后是强驽之末不能穿鲁缟,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就云散雨停,太阳露出笑脸。这一幕颇有现代人的味道,要爱就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看上了闪婚;一言不合又闪离。

夏日不只是有吓人的厚乌云,还有好看的火烧云。又是一个赤日炎炎的艳阳天,快到傍晚时,夕阳西沉,西天边忽然冒出一块炭火般红烈烈的云块来,而且红得那么耀眼,那么惊心动魄!那云好像披着一身红袈裟,或者洒一身刚从炼钢炉里倒出来的红铁水,炫耀般挂在西天边,好像在天黑之前似乎要向世人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来,甚至在自豪地说:我不是普通的云块,我是有光环的红宝石!其实人生也是如此,谁愿意过平凡庸常的一生呢?谁不想有红宝石般的高光时刻呢?虽然说“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但近黄昏能彻底燃烧一次,积聚毕生的力量追求完美一次,让世人记住一次也不错的,年轻时蹉跎岁月,虚度时光,浪费了美好的生命,在离开人世之前顽强地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也令人感动啊!

云在诗人眼里不待见,惹人讨厌。李白就说“总为浮云能蔽日 ,长安不见使人愁。”王安石似乎大气一些,胸怀宽广一些,对“浮云蔽日”毫不放在眼里,“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不过,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乌云也不全是坏处。若整天都是艳阳天,岂不是把田野晒出烟来?家乡在山岭上,靠天吃饭,间了十天半月不下雨,田间地头就晒出裂缝来,禾苗,麦苗,菜苗就奄奄一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垂着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农民夜晚就瞅那或弯或圆的月亮,看她周围是否有毛绒绒的红毛,若有就说近日下雨有望,月亮生“毛”啦,若无就唉声叹气;白天出门总是看天,看看是否起云,若有一坨乌云挂在天际就欢喜,即便不能下雨也给人以希望;若万里无云,一碧如洗,则心急火燎,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老天爷有眼,下点雨吧!过去祈雨是家常便饭,就是干旱太多的缘故。到秋天,家乡十年九旱,晚稻多半歉收,稻穗刚扬花,田野就无水,到割稻时瘪谷子一大片,辛辛苦苦一年,心痛啊!因地势较高,水库的水放不上来,就弄抽水机,几台大柴油机整日“突突”的响,接力赛般的把水抽上来。但总有偷水“贼”,总有爱占便宜,想不劳而获的人,于是队上就发动青壮年日夜守水,并带上锄头、扁担、铲子做自卫工具,那时为水打了多少架!本是沾亲带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就像诗里所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为了生存又有什么办法呢?水塘里的水一天比一天少,都快要见底了!那些鱼因水浅纷纷浮上来,张着嘴巴喘气,似乎在说救救我吧!有些稍大一点都露出背脊了,脾气大,忍耐性差一点的就直接在水里“暴跳如雷”,抗议主人不想办法。有些人觉得靠天无望,于是就想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鱼捉上来送到集市上一了百了。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看云的人不同,心境不同,自然态度不一样,有人欢喜有人愁,王维就说“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平凡的人看云,那心总是飞到云之上,总在惆怅地想要把这颗脆弱的心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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