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文科生问我,理科生的生活会不会很无聊?我会告诉他我曾经写过一段程序来画一个小船,小船一边向前行驶,一边在船后留下波纹,船行驶的地方是一片思想的岛屿,小船会停靠在岛屿边上,每个岛屿有一个自己的思想,而小船走过的路正是代表了这些思想间的联系。
Feynman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他说有人问他太理性地理解这个世界,会不会感到无趣,费曼说,不会呀,别人看到一朵花,想到的最多就是这朵花很漂亮,而我看到一朵花的时候会想,它之所以长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通过自然选择,这种样子最利于它来吸引昆虫繁衍后代;我还会想,之所以花看起来是这样样子,是因为不同谱长的清纯进入花瓣,只有这个波长的光出来了进入了人的眼睛,刺激了视觉细胞,然后形成了某种神经pattern;而长期社会习俗的原因,我们把这种pattern各美联系到了一起;最后,我会从内心觉得这朵花很漂亮。所以我其实比别人多看到了这么多东西,我的生活也因此丰富了这么多。(我猜费曼用这种办法撩了不少妹)
我小时候是费曼的超级粉丝,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觉得他说得非常对。但慢慢地,我发现我错了。
作为一个科学家,一个工程师,需要想象力,一个企业家,更需要想象力去设定长远的vision,企业家的好坏之分有一半在于能不能制定出一个好的vision,乔布斯为什么被称为神,我的理解是他能在2000年看到触摸屏的时候想到10年ipad的样子,然后从ipod上加一个圆环形的触摸按键开始,最终把触摸操作变成每一个人的手机的默认操作方式。这个十年的vision,不在于它有多么难以想到,而在于这个vision中的任何一个当下都非常得合理,非常地可行。科学和工程中的伟大计划,也都符合这个特点,任何一个长远的vision如果过程出现一个无法克服的弱点,那么这就是一个失败的vision。仔细想想,这个过程更像是下棋,我需要考虑每一种可能,然后做出全局最优的决策。
如果是下棋,如何成为一个高段位的棋手呢?大面上就两部分:1. 记棋谱 2. 增强算力。记棋谱的作用是在一些常见的情况下可以快速反映。增强算力的作用是:总有情况是棋谱中没有写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往后看,能看10步的人就会比只能看8步的人看到更多的机会。而加上棋谱本身包含的10步,这一眼看下去就是20步棋。做企业也是如此,有人能看20步,而走一步看一步的也大有人在,所以谁输谁赢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那创作的过程可以这样的么?是可以的,拿小说举例,去看下tvtropes, 然后再看下periodic table of storytelling. 然后再想下起点文学网上泛滥但文风相近的文章。
但一部艺术作品被称为伟大、一个艺术家被称为先驱,他们往往是表达了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而且向前走了很远很远。达芬奇是这样的先驱,伽利略是这样的先驱,金庸是这样的先驱。
我们敬佩先驱,不是因为我们认为他们做的事情是不可能的,而是我们根本不会想到他们做的事情是存在的。他们不仅仅想到了这些,还向前走了这么远,这与根本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是不可能的不无关系。人的想象力就像是一个飞在空中的肥皂泡,如果没有障碍,它可以飞很远,存在很长时间,但一旦碰到了“不可能”,它就破了,也就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所以,想想你受到的教育中有多少是在告诉我们不可能,你的工作有多少依赖对一个事情快速做出可行性判断的能力。如果这样的事情太多,你的想象力便是受到枷锁的,想办法去掉枷锁,你或许都会被自己惊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