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碰到敏敏的时候,我约着她去了39度,谈笑间我们把当年玩得好的几个人都约出来,一瓶酒喝完,我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瓶啤酒。
敏敏笑了笑,“还是百威啊?我们当年总喝着这个来着,那时候39度还没有装修成现在这般文艺范,土豆坐在那个位置,你我,还有团团,那时候你还是个黄毛小子呢,我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烫个紫色的头发,现在看以前的照片真的时候不堪入目啊。”
我没说话,给她倒了一杯,她笑着说:“不了,我来杯牛奶吧。”然后手搭在肚子上,脸上洋溢着笑容。“我现在已经很久不喝酒了,酒量奇差,说起来,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哪还有从前的年少轻狂。土豆下个月都要娶媳妇了,你还不着急吗?”她的眼角堆着皱纹。
感慨人生的话从敏敏的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是我知道,敏敏的人生啊早在当年就已经回归乖乖女类型了,我们几个当年一起喝酒打牌烫头发的情义说到底是渐行渐远了。
“看缘分吧,没有看对眼的,孤独终老也不差,你当初还不说,要找个有趣的灵魂吗?”我笑着指了指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她笑着说道。
我让服务员拿了被热牛奶,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对于敏敏很重要,我实在无法想象最喜欢吃糖的敏敏能够去喝那么多中药调养,第一次她拍了家里的药罐子给我看,脸上完全是嫌弃,为了孩子各地奔波稍有名气的医生都去看了,那时候试管婴儿还没有,折腾了好几年了,如今倒是人逢喜事,我此番回来倒是要粘粘喜气。
02
敏敏说还是想要个女儿,和自己一样漂亮的女儿。我看着敏敏说会的,手机响了,抬头望去,他戴着副眼镜站在那里傻笑,相比从前,他瘦了至少三十斤,告别了胖子队伍,我还真没认出来,嗯,这是个有灵魂深度的土豆。
“还真没认错人,橙子啊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几个这几年聚聚老是凑不到你这个哥儿们也没意思。”果然,还是土豆,说话语气都极为相似,“厌倦了深圳的快节奏?回老家发展乡镇企业了吗哈哈哈哈!”
“团子呢?”我问道,当年那个小姑娘是我极其照顾的小妹妹,因为身世坎坷,听了后每每有事情总是不由得对她多照顾一点。
“她这会儿还在上课,还有十几分钟,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刚进教室,这不快期末考试了学生离不开她。”土豆解释道。
“她也算是如常所愿吧。”是啊,当初几个人对未来的凌云壮志,真正实现的也就是团团了,在职后觉得不满意还是喜欢带带孩子,就去考了教师证,现在正在三中教书,真是个励志的姑娘说出去这是我妹子都倍有面子。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最大器晚成的大概就是我了,看着你们拖儿带女,突然倍感孤独啊。”
“橙子你又不急,长得俊俏,有车有房,干嘛把自己在周周那里给套住了。”土豆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倒了杯酒。
03
几年前的时候,衡阳还没有现在这样名利相争街角街尾充斥着忙碌的搓麻将声音,那时候的衡阳还是很无聊的。
正式成为就业青年的那段时间,我们两汉子两姑娘整天一起上班,从金珠广场到进步巷,衡阳所有的繁华都浓缩在这条街道上,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很多高楼层的写字楼,上下班还是楼梯,每次爬楼梯的时候敏敏总会说橙子啊你背我吧。
雁栖桥那边的39度,是漂浮在夜色海洋的灯塔,我和那个姑娘加班回来,慢慢悠悠地经过那里,看着夜色吞下各种繁华,再消化不良地吐出各种怪物。
有天晚上我们俩个正靠着大树畅谈梦想和远方的时候,有个东倒西歪的女人从酒吧出来,喝得醉醺醺的,实在是走不动,女人就瘫倒在地上,撕裂的哭声点缀着汽车的噪音,一短一长。
敏敏在我旁边说:“橙子啊,我们在这里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远方和未来了,所有的期望都被生活逼到墙角,我们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
后来我就和敏敏各奔东西了,敏敏去了苏州,我留在家里,我始终觉得,敏敏只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完了就会回来,我就在家里等着她。
四个人里,我的情路大抵是最艰难的,喜欢敏敏的时候,因为太熟悉了不好下手,后来敏敏去了苏州发展,等我去江苏找敏敏的时候发现那家伙背着我们就偷偷准备结婚了,要不是不请自来,还真不知道。
04
后来出于对摄影的喜爱,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房子,碰到周周是我的意料之外,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闯进我的生活,像一阵风。当然,走的时候也是一阵风,我都来不及挽留,什么都没带走,那些东西我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生活总是不会善待任何人,在一片光明到来前,总会想着各种各种方案去怼你,我们俩就在彼此生命颓废黑暗期碰见了,记得从前有人说过,要在自己最美好的时候碰见喜欢的人,当时那样的情况,我们就像冬夜里抱着取暖的两根火柴,没有干柴烈火没有你侬我侬,更多的时候基于最基本的生活所谈诗与远方。
留不下的人,始终会离开,我以为我可以很快的自我疗愈,我从来都是鸡汤的代言人,却从未想过,在情坎里走出来是这么难的,敏敏结婚的那段时间,我只是兀自难过,但更多是期望她过得好,现在大抵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养大的闺女被别人拐跑了,而周周,是内心挚爱。
一个人分不清感情对错的时候都是因为生活还没那么差,感情本身就朦胧没有界限而言,喜欢和讨厌中间隔的鸿沟可长可短,等到十年,二十年过后,再也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的时候,回首再看这段岁月,说出来的只有无尽的心酸和难捱。
大概就像是张爱玲说的那样,每个男人生命里都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红玫瑰,一个人是圣洁的,一个是热烈的,普通人向来是把节烈两个字分开来讲。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确实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说来也巧,当初我们四个人,土豆暗恋团子,我喜欢敏敏,那样敏感而特殊的四个人竟然能够维持长达三十年之久的情义,这些无关后来者。失去了年轻时的矫揉造作,也不会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放声大哭了,时间沉淀成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应对的自信,仍然可以因为几个人再聚首谈过往而感动。
《one day》里安妮海瑟薇的一句台词是,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难以忘怀,可是我关于你的一切已经再也没有期待。
未来怎么样谁知道呢,总归不会比自己最差的时候还要差,即使颓废,我也看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