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之后的第10天。
我从抢救室转到了高压氧(hyperbaric oxygen chamber)病区,做预防性治疗。
妈妈很受罪,提着那么重的行李,跑上跑下,普通话又不好,赔着笑脸四处问人办手续。
我很自责,一次又一次把事情往更坏的地方推。
可,重来一次,在面对你离开后一望无际的痛苦,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吧。
妈妈说,你要记住,你的十个JingJing,二十个JingJing都抵不过我爱你。
我知道。可这些爱本身就是把我推向毫无希望的深渊的力量之一。
不说这个了。
救我的医生在我醒来之后说,姑娘,我们很辛苦的救回你,以后要好好地活。
我没忍住一下就泪崩,医生,当时要是你把Jing救回来就好了。
医生拉着我的手说,任何缘分都有分手的那一天,我和你会分手,你和你男朋友会分手,你和你爸妈也会分手。成长,就是要学会接受分手。
你小姨走之前来医院看我,她抱抱我说,孩子,等你再长大些,你就能学会面对和承受了。
确实,面对无常的生死,已而立之年的我还是太过脆弱和幼稚。
医生让心理科开了一种心理疏导的药,她说有些时期确实是需要药物辅助渡过的,不能全靠硬撑。
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好像还是有点用,我不再随时随地的想到你心口就像痉挛似的痛。
有时甚至还有些平静。
但今夜我在无梦的漆黑中醒来,忽然回忆起你陪我去坐摩天轮(Ferris wheel),上海的和香港的。你总是微笑着在霓虹的矫厢里认真看着我,好像这两个城市的盛名美景都抵不过在你眼中的我。
那时在幸福的泡泡里包裹着漂浮在上海香港的繁华夜空的我,哪想在不久的今天,这个看似坚固的泡泡能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就被完全戳破,我从空中跌落,浑身冷汗的在陌生的黑夜中再想起你,而你已化成了一盒灰,此时正随着你母亲飞行在太平洋之上。
我轻轻地哭了一下,自从服药之后倒是没有太过崩溃的绝望。
只是在黑暗里睁大着眼睛无声的啜泣着,眼前却还是在摩天轮里,你微笑着认真看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