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八岁的儿子弓着背晃荡着二郎腿坐在饭桌前,举着筷子眼睛盯着电视动画片,碗里的饭几乎没吃动几粒。
儿子的爸爸坐在他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念叨着,说了吃饭不要看电视,老是改不了这臭毛病。而儿子充耳不闻,继续晃荡着二郎腿对着动画片里的小人儿傻笑。
我冲着儿子用几乎命令的口气说:“小屁陀,去关了电视,吃完饭再看。”
儿子乖乖就范,之后安心吃饭。这是我儿子吃饭时的情形,也是我和他爸爸对他吃饭看电视常常做出的不同举措。
儿子一个普通感冒咳嗽,他爸爸给他连吃了八天的抗生素,而儿子早几天前就不咳嗽了。看着儿子消瘦的小身板,我心疼不已,对他爸爸说:“别给他过量地吃抗生素,对他身体不好。”
他爸爸冷脸顶回来:“医生说要吃,你比医生更懂?”
我无语。而下次,下下次,儿子感冒了,抗生素依然被儿子当饭吃。
儿子下午放学,他爸爸接他回家的标准步骤是,他爸爸拖着一瘸一拐的残腿拎着儿子的书包回家,儿子却直接在小区找其他孩子疯玩去了。
等到我上班中途回家做好饭菜上桌,他爸爸下楼去小区到处找人,长一声短一声地放开嗓子喊着:“冯康!冯康!”
不到八岁的儿子在小区横冲直撞地都成小土匪了。后来,我规定他周一到周四下午放学后必须直接回家,儿子才算有了些收敛。
我跟儿子爸爸在儿子成长过程中的管教方式完全找不到契合点,在我看来他宠溺纵贯儿子太没有原则。
儿子不想洗澡就可以不洗,我费尽心思炒了两三样菜,只要儿子一皱眉,他爸爸立马起身给他炒四季豆,土豆丝,这两样几乎是儿子一年到头的标准菜式。
我想逼着儿子尽量多样化地饮食,他爸爸却说,总吃四季豆土豆丝有什么不好,只要他吃。在儿子爸爸眼里,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对,而我也无法赞同他的说话行事方式。
儿子没有出生之前,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矛盾,儿子出生后,我独自抚养儿子到五岁,他在外面上班,我们之间也还能将就。
四年之前,他高血压中风后无法再正常上班,而我在培训学校的工作几乎让我没有时间管儿子,周一到周四晚上九点多我回家时,儿子已酣然入睡,周六周日儿子休息,我却一天四五次课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所以,儿子大多时候是由他来照顾的,我得说对待儿子,他做到了付出一切,但他对儿子的管教方式却让我无法认同,也让我对儿子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我与儿子爸爸都已不年轻,儿子爸爸疾病缠身,而我身患绝症不知还能在这世界活多久,有时,我想着儿子生活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心里便满是歉疚,我担心自己无法陪着他长大,担心他会成为一个可怜的孤儿。
我总想着要让儿子慢慢学着照顾自己,学着独立,学着对自己负责任,但他爸爸的做法却总是与我的希望背道而驰。
我总觉得婚姻关系中的男人女人能做到夫唱妇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而我在心底里也想顺遂儿子爸爸的意愿,做一个轻松心不累的女人。
但现实是我与他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无话可说,因为我们什么也说不到一块做不到一块。身边有人说,我嫌弃中风后的他,但事实是在他中风后,家庭经济的运转几乎也陷入了瘫痪状态,而日常的基本生活开支,儿子的教育费用却一点不能省,再加上双方对儿子截然不同的管教方式,都加剧了彼此间的积怨与矛盾。
我们的婚姻慢慢地出现了裂纹,慢慢地裂纹越来越大,终至彻底破裂而不再有修复的可能了。
我们有四年不曾同处一房了,有两年半彻底不说话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时绝不会同一桌吃饭的,我们各洗各的衣服,各走各的路。
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默,习惯了这样互不相干的生活,习惯了对彼此的冷漠与伤害。婚姻行至如此境地,我不能说是他不对,也不愿说是自己不对,应该说都有不对的地方吧。
或者说,我们之间的婚姻本来就是错误的,因为我们的性格差异太大,许多观念无法彼此认同,个性也都太强,谁也不会让着谁。总之我们的这场婚姻除了一张纸再也没剩下什么了。
身边有人跟我说,你要努力去改善你们的夫妻关系,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们的孩子。有人言辞很激烈地质问我:“既然你不能离婚,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
是的,我也想好好过,但凡能凑合,我一定就凑合了,我也知道许多人的婚姻的确就是凑合着过的。但还有许多婚姻是根本凑合不来的,要不然中国的离婚率也不会越来越高。就像很多人用血和泪的婚姻换来的痛的领悟,这世界什么都可以凑合,唯独婚姻凑合不来。
婚姻中不可能没有摩擦,矛盾与争吵,但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那些都不会对稳定的婚姻关系造成伤害。
夫妻间有观点或意见的分歧不是问题,只要能彼此沟通,就有可能达成一致或是相互间的妥协与退让。
如果夫妻双方在重大事情上各持己见,错误的一方又固执己见,一意孤行,长久下去夫妻间的矛盾势必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解决,最终导致婚姻关系的僵持,对立甚至是破裂。我想,婚姻关系中最不能忍受的应该就是夫妻间的三观不和吧。
婚姻中的男女其实最清楚自己的婚姻是否能修复,是否还有救。很多人还在继续已经死去了的婚姻是因为除了继续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像我,一个有着婚姻却更甚于没有婚姻甚至受尽婚姻折磨的女人会总是想着解脱却又始终活在那沉默的婚姻里,原因只是因为我想给年幼的儿子做几顿稍微合他口味一点的饭菜,想给他更多一点的照顾,至于我婚姻关系的糟糕真的不是用一条裂纹来形容的,因为它早已破裂,破裂得再不可能修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