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自那男人闯入了这座屋子,一切便没有好转过来,我渐渐地是失去了女主人的怀抱。女主人很少再像往日时候在家中晓夜地陪着我,屋子里常是空落落的只余下我一只猫。
有时候,屋子里女主人还正近在眼前地与我相伴着。搂了我一会后,她又放下我,要我自个儿闲散着爪子,活动一会儿。
在屋子里,我刚把爪子踩上两步,侧身返回去看时,女主人已悄悄地溜了出去。一次一次地我知道,女主人这样的举动是不想让我跟随着,因此带上门时连声响也没有。
女主人一回回的出走,我于是一回回的失落。我不相信女主人确实已经走了,也许她是藏在了卧室里,或是在某个柜子门后面。
以前在这个屋子里,只有我和女主人的时候,女主人是爱和我玩这样的游戏的。你藏我捉,我总能寻着女主人是在藏在哪了,因为女主人身上散出的气息是无法掩盖的。也有时候女主人会唤着我,我不应声,只等着她来找了。我的躯体可以蜷起来,变作圆圆小小的一团,高处低处皆可以任意攀爬,女主人东摸摸西寻寻,最后总不能将我发现。
我的找寻覆盖了屋子里的每一寸角落,最后找了又感觉好像漏了哪个地方,于是又返回去找,只期待着女主人在某个时候的现身。
最后,往往是落得失落,女主人是不会现身的,在寻找的过程中脑海里便有如此的意念违背着我。因为屋子里,任凭我再怎么嗅,也嗅不见女主人的气息飘散,我将女主人已经出走的事实尝试接受下来,心里却有伤痕无法弥合。
之后的时光里,我便是待在家中等待着女主人,也会在等待了望眼欲穿的时候,我在屋子里追寻着女主人曾经生活的轨迹。
在沙发上女主人坐过的地方,我会回忆起女主人曾经抱我在怀里,抚摸我的情景。女主人曾经握在指间留住了她气味的东西,我穷尽心力地将它们一样样都搜寻着,女主人穿过的衣服,倒映过女主人的脸的水盆,还有和女主人宛若一模一样的相片,我捏着它们,伏下身,凑到鼻尖刚好贴着的近处,呼吸得那么深,竭力地想要在其中嗅出一丝丝女主人遗留下的气息。
只剩下我孤伶伶地在屋子里的时光总是难熬的,我把眼睛贴在那面占据了半堵墙的落地窗上,窗上映出我的影像,我在搜寻着外面的影像。
不远处铺设的铁轨上,时而有一列火车呼啸而过。火车那么长,一节车厢接着一节,车厢里载着许多人,直至车尾也从我眼前掠过的时候,我已经记不起有车头也曾同样地掠过。
我单单把眼睛停留在还存在着的事物上,一座座房屋是静止的,或远或近的静止着的影像里,我从来没有盼来女主人与我浮现得近了。
这天,女主人趁我背着身,又想悄悄的溜出门时,她是被我发现了。
有时候在路上行走,会忽然地目睹了一朵花的凋落,也许是无心的,也许在目光移去的时候,你的心里是酿造出与花落同样的一种感觉。
在那一瞬间,我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的,无论如何想着要挽留了。身后的光与影投射过来有变化,我猛然地扭过头。
女主人正掂着脚,又捏着手,门张开一条裂缝,她正试图从裂缝里侧身溜出。我看清女主人曾经一回回,也是如此背弃了我离家出走的,那时屋内惟留下风从女主人身上吹落的一缕气息,然后这缕气息在时光还没淌尽时,已渐渐远逝。
我在悲哀之中,眼睛纠缠向女主人,终于唤出口一声喵。女主人于是回过头来,身体定住在我唤着她的那一瞬。她看见了在地上蹲着的小小的我,她领悟出我的叫唤是携带了何种的含义。
我看清她的动作是迟疑了,可埋伏在心里的想法,我却看不清。也许是有一杆称在偏着,偏来偏去也未偏转向我这侧。
终于,她的脸向着门外,还是从那一道裂缝里钻了出去,门轻轻地是合上了。
这天,我在家里等待了女主人特别久远的时候,屋外有多少列车驶过,我一一地有印象。
我是失落着的,长久拥有着的默契是被一声空空的,无回应的喵声打破了。也许她是人,我是猫,失落是在所难免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窝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某一个时候被门被开启女主人然后回到家。
【幻想】猫非猫(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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