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沙湖胜利后街,从家往南行约一百米是沙湖正街,左转弯行约一百米就是许明道先生家。五十年代前期,我家后门与许明道先生家后门这一片都是空地,是邻里晾晒衣物的地方。因此从后门看,两家相距不太远,因此能经常见到许明道先生。
许明道先生大约生于一九二六年左右,从年龄上看长我一辈人。他的长女莲英与我同年同月生,我是戊子年正月初五生,莲英是正月初一生,还长着我四天。但习惯上我称许先生的姨妈(也就是王元发、王宝玉的妈)徐二爷,称呼其母为徐大爷,因此称许为明道哥,他也不以为忤,而爽快的答应。沙湖人邻里称呼,讲究约定俗成,习惯便成自然。
明道的起名可能有一定的讲究,只记得北宋理学家程颢人称明道先生。查《人名大字典》果然程颢条记载:明道,宋人,举进士。神宗数召见,颢以正心窒欲,求贤育才进言。后与王安石议新法不合,出知扶沟县,未赴卒,谥纯公。颢资性过人,而充养有道,和粹之气,盎於面背。门人交友相从数十年,未尝见其忿厉之容,得不传之学於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己任,辨异端,辟邪说,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於世,孟子之后,一人而已。文彦博(历经四朝,累官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一即宰相,封潞国公,享年九十二岁),采众议,题其墓曰明道先生,明道是程颢的私谥。后人皆以明道先生称程颢,足见此二字是很好的称谓。
明道哥身材高,不胖不瘦,人长得体面,很受人喜爱。我五四年淹水前在私塾“开蒙",五四年淹水后方始上学,初懂人事,就看到明道哥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他会干泥瓦匠活,我亲眼看到他给自己的房屋加层。他会镶补牙,五十年代在沙湖独此一家。“粮食紧张"的六十年代前期,我看到他在街面上化铁水生铁补锅,后来他搞过铸造小铸件,后来又开过照相馆。据大姨姐徐芹仙讲,五十年代早期,明道哥到大姨姐家串门,问大姨姐:“家里怎么没有画桌(供祖宗牌位和香炉的桌子)?我抽空给你打一个。”大姨姐与明道哥母亲是同辈族人,都是“永"字辈,所以称姨妈。大姨姐大明道哥不过二、三岁,明道哥执礼甚恭,沙湖旧人物讲礼性如此。
后来明道哥果真给大姨姐打了一个画桌。明道哥的能耐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他的弟弟华清哥在沙湖机械厂工作,在湖区使用的农机具上,搞了不少发明创造,如机耕船,机滚船等,促进了湖区农业生产的发展。许氏昆仲聪明绝倫,乃沙湖地灵所造。
明道哥这么聪明能接受新事物的人,在沙湖小镇政治上没有什么作为,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沙湖镇志》问世后,我才恍然大悟,明道哥在政治上是有所作为的,只是篙莲隐匿灵芝草,淤泥藏陷紫金盆。据《沙湖镇志》记载:抗日战争胜利后,沙湖地下特支根据汉沔中心县委"继续充分利用没有暴露身份的有利条件,通过各种社会关系打入国民党内部去,干方百计地保护隐蔽下来同志的生命和财产"的指示,抓住一九四六年五月杜绍良起义这一有利时机,通过活动国民党上层关系,夺取了沙湖伪政权(白皮红心),李庭贵任乡长,冯良弼任经济股长,覃修培任民政股干事,许明道任经济股事务员,田见龙,田佃卿任上下联络员(任职人员皆为沙湖地下特支成员和一名江汉支队战士)。
解放后极左思潮的影响,明道哥,覃修培老师都作为有问题人员受到甄别,蒙受不白之冤。我没听到明道哥讲过什么受屈的话,倒是覃老师在课堂上讲过“世无白日黑”。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组织给明道哥、覃老师平了反,恢复了他们的党籍,后俩人都按政策享受离休待遇。
我一九六五年底离开家乡入伍后,其间探亲二次,退伍回乡一次,后姨父,舅妈去世回沙湖二次,均未见到明道哥,应该说我没有主动去看望他。屈指算来,我有半个多世纪与明道哥没有谋面,我深感自责与后悔。据说明道哥前些年已离世,我想见他一面的愿望也成了永远的遗憾。
明道哥走了,但他的聪明才智依然在沙湖人中口口相传,难以忘怀,就凭这一点,明道哥也会含笑于九泉。
一一余新道作
二O一八年重阳节于古城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