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国际街区门前那条车水马龙的大道,抬眼再看一次小得只剩框架的蓝色铁质门牌,这种蓝底白边喷涂效果的标牌像位老巷子里蹒跚而出的爷爷,一股上世纪的遗民味道。
国际街区的拆迁接近尾声,但停了下来,36号门牌等待着的新命运一直是没有新命运。
门口祖传的青色门礅像被洗了又洗晾了又晾直近褪色的旧衣裳,原本的青早失了真,剩下的白愈发突出。曲身前望的狮子脖上的铃铛不知何时碰掉了,这仍不减它的可爱。
这座小院子,同它身旁紧依拔地而起的铁锈色国际街区的洋房相比,现在只能叫小院子,虽然在一二百年前它是这片村庄里的大宅院,但如今的落寞在门环的锈迹和干裂的门板上厚厚堆积。
居住在国际街区这样毗邻繁华的地方,别人眼中的主人是富有而热闹的。
我煮了杯茶,繁复多干扰的日子里,这样自由属于自己支配的时光并不多,品味茶的同时更多是回顾总结前段时间的生活工作。我们似乎顺应了这种忙碌再忙碌求成功求认同而无怨言的生活工作节奏,理所应当。
我一直信奉父母辈的叮嘱:把人做到前头,把事做到前头!我也领会领导的关怀,好好干事!我更多地知道站在身旁同仁亲朋的祝福和期待!然而,更广阔天地之外,平凡个人的行为无疑是渺小且不被人注视的。
我自认为是愚钝的,读书不够多,别人善意的提醒也不能及时领会,只是更多的在自己的小世界驰骋。总想倾心用力把属于自己的一块田地耕深耙细,盼望有一份沉甸甸的收获在年老时慢慢回味。
国际街区36号的主人让我回望另一种人生。
主人和我同龄,对生活的热爱和人生的追求更加热烈,他有更多更成熟的人生抱负和理想在规划之中,就象国际街区36号,处在农村奔向城市的边缘,一步之遥,现代代替传统的理想的实现仿佛就在眼前,但伸手却不能触及。
坐在沙发上的朋友拉开拎包金色拉链,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掩饰不去的眼泪。命运于她是不公的,年纪轻轻就遭遇了过多的不该有的挫折和变故。一切生离死别来得太早太快,作为正在抬头仰望正午太阳的人们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们还在谈论今天午饭是否可口的时候,国际街区36号的主人早已长眠不醒。
我们曾经相约一起长大,一起老去,但有人提前离队。
记忆中只有那些不靠谱的行径还在,一起深夜不睡把臭袜套堆在打呼噜的舍友鼻下,一块在公交车上起哄逃票,约几个人在不该喝酒抽烟的年龄教唆未成年人猜拳行令,一度成为别人教会别人赌钱的师傅,不怀好意地向女生献个殷勤,设个小计偷懒看别人傻傻的上当。
谁的一生没有几个太过顽劣的伙计?
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想起许多和自己一起使过许多坏的朋友,只是现在,他们中有些人为了成功过早地离开。
国际街区36号的门牌在阳光和风雨中还在,但它的主人已经渐渐被人遗忘,每每途经,我总想问一句,为什么当初我们约了那么多美好和花环,怎么恰恰忘了约好今生一起平庸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