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说是看,其实最近三心二意无法集中注意力,虽是重读,手指却在屏幕上胡乱地翻着,只看了第一章就作罢,最近有些疲累,在工作上工作态度也很消极,有点畏难情绪,感觉,精神总是提振不上来。
也许书籍和文字总能给我力量,让我撑过了最困难那段时光,我已经向死而生走过来一遭,心想着难道要重新颓废变回以前的时光吗?
我之前一直病着,但自我感觉却还不错,那时候妈妈很痛苦,我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感觉幸福,没有察觉疾病带来的痛苦。最摧毁自己的是大概两年前失眠的时光,当时大夏天,我已经两年没出去工作,没跟人对话了,突然有天对声音特别敏感。受不了尖锐的声音,周围空调的声音一响,我就难受,会脑补各种情节,想象有人跟踪我,其实真实的我已经死了,这声音是另一个世界的医院传来的,或是异时空警察对我的警告,就这样想着想着,会不自觉把声音放大,然后关注着它。
夏天南方小城多雨,这种敏感让我在下雨天格外难受,别人觉得雨声都是白噪音,我觉得雨声就是不规律的消磨,特别是有人房屋顶上滴水,水滴划过铁皮声波像涟漪在水面被放大的时候,内心像是有一百个蚂蚁再爬。这种不能掌控自己的感觉让我日渐消磨。
有一天散步周围不能立刻找到厕所,我就憋着尿,憋着憋着,好不容易到达一个大排档上了厕所,尿意的感觉一直持续着,总觉得自己没上完,那天晚上我至少去了20趟厕所,也拉不出来多少,晚上十二点多才睡着觉,好在第二天感觉终于消失了,而我却就此走向了怪化的旅程。
因为妈妈做手术,她本来就很虚弱了,对于我并没有多少耐心,我感觉在家里总有低气压憋闷着,后来我们不得不去奶奶家住,这是妈妈以近乎神经质的决绝做出的对目前的我们最好的决定,但我却打心底里分外抗拒,虽然以前在奶奶家住得都是好好的,但是这一次我本身发现自己出了些问题,像抓住最后的稻草一般,死命不想换一个环境,最终抵不过妈妈的(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去到了奶奶家。
奶奶家跟我家以前一样,在小镇上,本来是很好的,但我突然想起之前做的梦,梦到我曾经去世的舅妈的投影在奶奶家二楼房顶天花板上(这里曾经是我舅舅舅妈的婚房),本来不可怕,因为我不记得她的长相,而且听说舅妈人很好,就算去世也会是一个很温柔的鬼,但是妈妈和我这次正好住在二楼,晚上看看手机到十一点准备入睡的时候,楼上有些响动,现在想来可能是阁楼上的老鼠,但当时特别敏感,就会心虚到有神论者的想法,又想着另一个世界的事。
夏天,蚊虫胡乱地飞,嗡嗡在耳边把人给折磨得快疯了,没装空调,电风扇的声音呼啦呼啦,翻来覆去,脆弱的床板被我压塌了一角,睡觉觉得自己把一只蚊子压死了,觉得膈应得慌,于是整夜未眠,再找那只被自己压死的蚊子。
第二天早上,撑着自己起床遛狗,开始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只是头有点发晕,感觉人虚弱了些,回来后伴着喧闹的鸟叫声,睡上了一觉,大概睡了三四个小时,第二天晚上又睡不着了,奶奶是个勤劳的女人,可她给菜园里浇粪的味道我晚上闻着有点受不了,又是一夜未眠,第三天依旧想爬起来撑着遛狗,心脏感觉刺痛着,我之前看过报道,失眠加上过量运动会导致心源性猝死,在感觉濒临死亡之前,我开始不顾一切。
不停地找妈妈,想着要在死亡之前多看一会她,拿着开水泡了泡自己在夏天还是冰凉的脚,其实崩溃地想着也许这样能加速死亡,让我死得快一点,泡完脚又开始惧怕了,心脏那一块的肌肉痛得厉害,我赶紧跑到床上去躺着,睡不着,听飞机不断来来回回的声音,我想着这也许是另一个世界要把我带走,怕压着心脏,不敢挪位子,也许我是最怕死的懦夫,就像僵尸一样呆呆地躺在床上,脑子想不了太多事,可还在不停运转着,有听见舅舅过来的声音,恍惚间我感觉他能读取我的心声。
后来继续失眠,脑子想象力匮乏,时而断片空白,却不停运转着,停下来的时候充满强迫,想到我最喜欢的明星组合,他们参加的综艺,他们唱的歌,想象他们认识我会怎么样,于是又把他们的歌打开播着听,希望能有安神的催眠曲功效,可那么好听的曲子,那时总觉得成了聒噪的杂音。
我开始不顾一切,自我意识强烈,觉得这个世界也许都是虚假的,像孩子一般胡闹,吵醒妈妈,吵醒奶奶,我跑到奶奶房间睡,心想也许老人能安慰我受伤的心,可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报道,人在某些时刻会自燃,火焰扑都扑不灭,没有空调,我顿时感觉身体发热,奶奶告诉我不会的,那种几率很小,她摸着我的手,希望我能安定下来。
我听不进去,又发觉到自己在吞口水,可能几天前卡过一根鱼刺,让我特别在乎气管,害怕口水呛到气管里,我就开始不停吞口水,吞得自己睡不着,强迫着自己做一些机械性吞咽的动作,每时每刻神经紧绷,再加上我生病后睡觉前腿痛,有点像使不上力,因为描述不出来这种痛苦,又找不出原因,医生说是神经性的痛苦,不是器质上的,没办法疗愈,我没办法,每天都受此煎熬。
天空微白,我又准备去遛狗,心脏这块的肌肉继续痛着,辗转反侧要在床上躺下了,狗只能被我丢在一边,这时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上弥漫着一股臭味,后来网上查了一下,是睡眠不好身体没有消解的氨气味道。只能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让自己看看没看完的余华的《现实一种》,越看那种杀人的案件,剥皮抽筋如此生动的描写,越看越觉得紧张、恐怖,人性的恶被暴露无遗,突然觉得人间不值得,于是换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看看。
在这种濒死感最强烈的时候,读这本书是最好的,最喜欢其中一句“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总感觉一切坏的事情都会过去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不断燃烧着自己的热情,永不凋零,无论如何,明天的太阳永远会升起,亦或是地球的某一面,太阳永远照耀着,这样想一想也许会好一点。
但是某个状态的持续,并不是观念的改变能一蹴而就的,我仍旧不断地强迫自己要吞咽,内心几种想法在作斗争,与自我辩论,感觉总会有痰会卡死我,这样窒息的死法太不体面,于是就是睡不着。
也许这种强迫的状态早有先兆,我之前因为生病肢体受损,手不灵活,跟在爸爸妈妈后面走,总想跟他们同手同脚,要是脚步不对齐就格外不舒服,爸爸妈妈看我难过就带我坐车满城兜风,我有点晕车的同时突然有一个很强烈的观念,要拉车门,从车上跳下去,明知道高速会粉身碎骨,痛得无以复加,但总有一种浓烈的欲望这样想着。
于是爸爸妈妈看我睡不着,带我出去散心更勤了,我走在平时常走的湖边,突然受不了猛烈的风,一阵阵刺痛我耳膜,让我身体像过敏一样犯机灵,吞咽的烦恼一直在,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散步的时候甚至想,存不存在一道时空穿梭隧道,能让我尽快到一年以后没有吞咽问题的时光里,不再思考这个问题,让我快快睡觉。
在我失眠期间,我最喜欢的明星正好录制了一个助眠“听见光计划”白噪音和绝美的画面让我短暂安静下来,要在平时我肯定格外能欣赏其中的静谧和美好,可是我在逆境的时候却开始摆烂,任多少流动的光影声音都影响不了我在乎自己,沉浸在死亡的轮回里,甚至想着,如果我就这样死了,走马灯的回忆里是否能看到我的偶像?即使当时这样,我还是很感激,有时候偶像的力量,能成为带领人走出逆境的一把钥匙。
在这期间,我最好的朋友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打电话来找我玩,我又喜又怕,喜的是她每次都会用超乎常人的同理心和满腔的热情活力带领我走出低谷,怕的时我失眠造成精神恍惚,面对她是一个痴痴傻傻的样子,即使她不在意,我却也想维护一个好形象。
于是我就在这样的期待中再度失眠,还有一天我朋友就要来了,我在失眠时想到了死亡,由于姐姐回来了,她习惯睡我之前的房间,于是我住到心心念念的了另外一个房间,可令我崩溃的是,另外一个房间楼上没有阁楼,却也能听到那该死的叮咚叮咚的敲打声,我更加崩溃。
于是我半夜跳起来做波比跳,希望能早点猝死,因为我感觉猝死是一种没有太多大脑痛苦的死亡,至少比口水呛到气管里窒息而死要体面得多,在死亡面前,能选择方式的话,我更倾向于猝死,然而心脏绞痛,我还是死不了,间隙的求生欲让我停止损毁自己的身体,虚弱的我只能一身冷汗地躺回床上。
恍惚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有点像是我最喜欢的明星的声线,另一个声音说“她太疯狂了。”而明星的声音却说“她现在不会死的”。我似乎在垂死挣扎中,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毕竟我明天还要跟好朋友好好聚一场呢。
我要去看医生,治疗失眠的问题,或者干脆打一针镇定剂,让我暂时失去意识,好好睡一觉,这种想法占据了我的头脑,妈妈起来后,我吵着让她带我去医院,因为我感觉以我的精神状态,一个人去不了医院,于是,爸爸妈妈在我的威逼下齐上阵,拉我从县里的奶奶家,去了市里的医院。
已经连续五六天失眠了,包括之前出现强迫状态,前后差不多有一个月,在爸妈终于妥协之前,还带我回了我家,让我试着在家里能不能睡着,听着楼下配电箱的巨大轰鸣声,头顶偶尔飞过的飞机滑翔声,我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是一个待修理机器人,另一个世界的检修工厂来修理我无法入眠的毛病,嘴巴像被修理架吊上来一样,张开闭上不由我的意志而转移。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妈妈回来了,我有些神经质地责怪她一个人把我丢到家里,内心很崩溃,想着这样的状态怎么见朋友,慢慢逃避,想着干脆下午就不跟她见面了吧,可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似乎又不好,在头脑发晕发热反复的自我谴责中,终于能去医院了。
医生给我开了点药,在跟她的对话中我得到了些许安慰,在偶尔表达自己的同时,终于暂时不吞咽困难了,可一离开医院,怕被口水呛死的危险念头又卷土重来,况且,看医生的时间正好赶上了去火车站接朋友的点,爸爸顺道把朋友拉过来。
一见到我,她很开心地抱抱我,贴了贴我的脸,我佯装自己很好,可是有些状态是装不来的,朋友感觉到了我的异常,她不停地跟我说话,希望能提振我的精神,勾起我的兴趣,她不断地在讲话,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
爸爸问她要去哪里玩吗?她首先回答,先和袅袅(我)回家吧,我们一起休息一会,随后她陪我躺在床上,慢慢抚摸我掌心,我好不容易能得到一个小时的休息,我观察到,她在我眼里的样子愈发可爱。
后来,晚上我失眠没法跟她在一个房间睡,怕吓着她,我就在爸爸妈妈房间睡,我们去逛了文化气息浓厚的书院,在雨后清新空气下的绿道上走着,还经过了县城里刻画得栩栩如生的最大石像,坐了在甲板上能看到波涛起伏的长江游轮,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虽然和朋友相处的时光我是在痛苦间稍缓和的快乐,但她总是要回去的,她回去后,我吃药都睡不着。
吃第一种药我像是醉酒,不能动,但意识清醒,开始偶尔能睡几个小时,后来干脆不管用了,还有后遗症,我站起来常常头一黑,直接晕倒,于是开始大量吃药,一颗不管用就向管药的妈妈讨要吃两颗,可两颗也没有用,我本以为能够安稳睡死过去的预期又落空了,我开始癫狂地折磨妈妈,不让她睡,自己偷药吃。
失眠多了,直接在床上不能动了,医生可能也觉得这种药没有用,就给我开了以前吃过的一种药,也有治疗失眠的功效,我经历了将近两个月的消磨,人很虚弱,吃了药,情绪在体内翻涌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记得很清晰,我有一天上午不能看手机,拿手机看眼睛模糊发晕,不能上厕所,一蹲下就会倒下摔跤,(我有一次把脸给摔青了)躺在床上思考一上午。
我想着死吗,死吗,还是要活着,其实活着很好不是吗?要放长远,放大时间尺度来看,现在很长时间现在的痛苦过去了,以后如果再看这段时光是不是会云淡风轻?现在回想确实是的,痛苦只是暂时的,人总会找到自己的快乐。
有一天晚上实在熬不住了,突然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听到心跳声就联想到猝死,我受不了这种反复的折磨了,我要寻死,于是趁妈妈不在,偷了床头柜里的二十颗药吃了,可惜我激动间吃错了药,吃的不是那种让我嗜睡昏睡的药,而是另一种,我开始慌了,不死不活是最折磨人的。
我赶紧找爸爸妈妈,让他们送我去医院,我自己一个人冲到急诊室找护士,想让她帮我洗胃,护士说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催吐,自己灌水扣喉咙先吐出来,洗胃可是很痛苦的,于是我死命灌水神奇的是,我当时没活力挂号,那种拗劲可能把护士都吓到了,护士担心我安危劝我去挂一个号,说好自己回家医院概不负责,我在医院半天只吐出了一颗药,家里却吐了十多颗出来。
也许后来没吐出来的几颗药对我的循环也有影响,但在“太阳每时每刻既是夕阳也是旭日”这句话的影响下,我感觉好坏都是互相转化的,明天又是更好的一天,不断给自己正念,同时爸爸妈妈带给我帮助和温暖的助力下,新开的药逐渐起作用。从开始谁几个小时做噩梦,到半夜老是醒,再到睡眠一天比一天长,吞咽苦难的想法一点比一点少,一个月左右,慢慢好了,只会隔一个月偶尔会有紧张情绪。
好朋友一直建议我:“我觉得你应该到有人气的地方坐坐、走走,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在群体的感染下会变得不一样,虽然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但人活着就是经历一个过程,一个人老想着死亡可不行。”然而我当时一直陷入死循环中,不愿意出来,不肯听劝。
后来又遇到帮助我的贵人,妈妈的朋友,鼓励我去上班,让我在她那里帮忙,在良好互动氛围的感染中,她让我渐进式地适应工作的节奏,有事情干,有事情想,就会好一些。
现在能找到一份小县城里的普通工作,比最低工资标准要稍高一些,跟以前的我比,已经算不错了,然而每次我境遇稍好一些,痛苦稍少一些的时候,“作死”的想法又开始在我脑海中徘徊,打退堂鼓不想上班。
于是在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感受着他痛苦中撕裂中的想法与思考,他双腿残疾,在日复一日去地坛思考疗愈中与自我和解了,甚至还能去欣赏周围人事物的美,在回忆中找寻力量,我为什么不能呢?
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
我是夕阳,也是旭日,我思故我在,不论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