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说,两年左右写的,突然想分享一下。有点长,里面的人物源于生活,略微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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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前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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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离苏。
我喜欢吃菠菜,用指尖揉碎看着绿色的汁液染满指缝。有过一件老式的黄色衬衫,衣服侧边有个大力水手的头像,爱不释手。便一直想自己是否也能像他一样因为菠菜而强大,吃菠菜变成了多年的习惯。
我的母亲是苏州人,现在早已是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妇女,我未曾见过我的父亲。我的名字是母亲起的,她说父亲离开了苏州,仅此而已。我一直想母亲她是爱那个男人的,她多年未嫁,带着我在小姨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索性小姨和母亲一直还好,我知道她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等他。家人未曾打破,却也不能忍受。母亲同他除了我以外,未曾有任何东西留下,我想我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母亲第一次离开苏州便是因为他,母亲和他跑到了上海,和家里决裂。我不曾想过母亲也曾如此倔强和叛逆,偏执而天真。母亲很少提前以前的事情,家人也很避讳,但是我知道母亲当时一定是年轻而美丽的。母亲怀着我从上海回到苏州,一个人拿着行李挤着火车。她没有向别人解释,只是如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生下了我。我的名字叫离苏,是因为这个男人,她不曾狠过他。我说我的父亲去世了。
忽有一天,小姨到学校找我让住校的我请了两天的假,好像是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一个中年体型微胖的男子,他看到我并未多说什么,不停的用手摸鼻子。尽管他尽量的克制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他不肯看我的眼睛,但是微笑着。母亲并未出席,我们也只是急急忙忙的吃了饭,好像一切都和我无关,我不曾过问。
离苏,我是你爸爸,再过两年我来接你去上海好吗?
这是临走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回答,尽管我未曾见过他,却不曾觉得陌生。尽管他不曾爱我,可母亲爱他。可是我却看到了他眉目中的落寞,这个在学校外等了我一下午害怕错过我的男人,是我前世的情人,父亲。
离苏不要恨他。小姨没有看我,可是却能听得出来很认真。
我不恨他,我并不觉的自己缺少了什么。
小姨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多回家看看母亲。很久了,才明白母亲不见那个男人,仅仅是因为太爱了。母亲早已不是那个容貌姣好可以抛下一切随他去的女子,而他也许更不愿见她。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这个男人一个人是怎样的生活,总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他眉间的寞落,一阵心悸。我终究与这个男人摆脱不了宿命,他是我前世的情人。
后来见他也便是母亲去世的第二个月了吧,在监狱。也并未说什么,我只是去告别,还有带着母亲最后去看他一次。我将母亲的骨灰种在了外婆老家的桂花树下,她极其喜爱这棵树,她说从前的夏天是外婆抱着她在这树下过去的。尽管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不理解,只有外婆泣不成声。母亲怀了我以后外婆便不再与母亲亲近了,这个我是知道的。
我要走了。不知道去哪,也许是上海,也许是云南。会很久不会回来,我安顿好了就来看你,你不要害怕。尽管我这袭话说的很平静,心底还是不停的抽搐,眼泪掉了下来。
嗯……嗯,是一个人去吗?也对,一个人总要到处走走,到处走走…
我看到他闪躲的眼神,急急忙忙走掉,我怕我会稍不留神就改变不了主意,更怕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是自己去自首的,认识母亲的时候他在上海做走私,后来逃到了苏州。母亲说他是一匹野马,是停不下来的。现在,这匹野马老了。他在一个人在外奔波,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他的草原,但是他现在因为我停下来了。不想因为自己而打扰到小姨一家的其乐融融,小姨一再挽留,我终究毅然决然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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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我走的时候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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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上海,也没有去云南,而是辗转到了福建。
在火车站徘徊的时候,刚好有一班最近的火车是去厦门的,我问自己是不是要去看不一样的海,于是去了厦门。后来发现这样的海是我不喜欢的,太过勉强而没有灵气,不是咆哮的海。后来在南平的一个小县城里停留了下来,有很长的雨季。我还来不及买雨鞋雨伞便是大雨倾盆,可是这样的县城似乎习惯了这样的雨,和雨同在。
路上的行人依旧,路边叫卖的小贩依旧,下雨好像并不会有任何影响,没有人的脚步会慌乱。而我却因为这过于潮湿的环境不断的生病,病态的生活,有时陷入沉睡将近十六个小时。在远离市区的地方租下一个房子,算起来还算不错,只是房子的墙壁上也因为潮湿有了陆陆续续的痕迹,它是同我一样害怕潮湿吧。
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家并不优雅的咖啡厅,墙上有着斑斑的锈迹,大概是很旧的店了。忍不住涉足,喜欢被时间搓揉过并且还存在的事物,会让人簇生敬意。老板是一个大鼻子的异国男人,只是很难分别出是来自什么地方,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可能是早晨的缘故,店里只有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很魁梧,只是戴着口罩。我想是患了什么病吧,可是他的眼睛明亮而有力,也许是有太多的东西不愿让别人看见吧。
我便记下了这个地方,一直到离开这个店也便成了我常去的地方,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常常有人记住并且离开这。老板偶尔会请我吃他自己做的披萨,偶尔会说起苏州,有时一呆就是一下午。那个戴口罩的男子时常在,只是很少插话,偶尔和他说话会恩恩、哦哦的回答,但是绝不会让你感到敷衍,态度极为诚恳。
他叫查,哈尔滨人,我一直在想他怎么会从那么寒冷的地方到这个潮湿的地方。尤其是现在正值八月,不仅潮湿而且炎热,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查,你喜欢这里吗?会一直在这吗?
离苏你要相信命,我们左右不了,我是不能决定的。我不知道喜不喜欢,但我可以一直在这。
查,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口罩?
也许,也许是因为太潮湿了,你们不会想看到的。
我没有再追问,查走了。后来我很久没有看到查,有一点点的失落,只是平水相逢。我们甚至没有留下一个电话号码,我偶尔会想起那个戴着口罩仅仅看着我而不说话的男人。他总会给我那种瞬间就能天长地久的感觉,也许是我还不懂爱情,也许是他同我一样在这个陌生城市不适应潮湿。
一个月以后我遇到了查,相同的店相同的位置,灰色的外套,有点自然卷的头发有点长,额头干净而明朗。我忍不住看着他留了一脸的眼泪,像很久不曾见过的亲人,我使劲的扯着衣角。他走过来抱住我,你还是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说。他没有给我解释消失这么久的原因,我却也没有寻问他的借口。只是在他的怀里我更加哭得不成样子,胃里像打了结了。
离苏我可能要走了,去内蒙。我未婚妻去内蒙支教了,我想我会过去。如果你想,我会留下来一段呢时间。
我,我也会离开,你会和我一起吗?
离苏,我是不能陪你太久的,我只能陪你到这。
不,查,你会的,你可以的。查,你会的是吗?
离苏,你知道的我不会。我走的时候不回头。
他不愿再和我多说,把头扭到一边。我看得见他眼里的不忍心,干净的额头上皱了起来。我想他会是爱我的,只是不能爱吧。他告诉我,曾经有一场火灾让他的家消失,索性家人都没有事,只是他的脸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烧痕。他的钱包不小心掉落,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个微胖的女人笑眼很好,我想这就是他的未婚妻。
我不曾知道这个女人的事情,兴许有点嫉妒,不愿提起。他也不曾提起,甚至一直在避讳。我第一次去了查住的地方,很简单、干净而整洁。我们抱在一起睡了很久,我们一天没有吃东西,第二天他说他要走了。我尖叫着把他的东西摔在地上,撕扯着他的衣服,从眼角里笑出眼泪,嘴里不停的说不许离开我。他只是看着我,不愿多说什么,应该是不忍心说什么。
离苏,你要一直向前,时间会带你走的。走的时候不要回头。
我什么都没有,查,我什么都没有。我不会幸福的。我泣不成声。
你会的,离苏,你会幸福的。他紧紧的抱着我,眼泪顺着我的脖子向下流,滚烫的。
他还是走了,我在候车厅哭的像个疯子,手里是他落下的小手提箱。他要走的时候,我留着泪不愿放手,我想他一定是了解我的固执,却还是一定要走,只是我不明白。箱里面是简单的几件衣物,有干净的白汗衫,有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条纹衫。他说走的时候不要回头,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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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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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屋子窗外是一棵巨大的树,我不知道名字冬天过后会开出紫色小花的树。这里的夏天始终是难熬的,我很少出门,有时候偶尔在网上接一两个兼职只是为了谋生。我很少去那个咖啡厅了,我害怕见到陌生的脸颊,害怕熟悉后分离的恶性循环。
一个人去电影院,播出的是阿甘正传,去的时候已经要开始播放。我顺着石阶一直向下艰难的寻找着自己的位子,人不是很多,很多位置空了下来。我索性不再去寻找自己的位置,在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我有着轻微的近视,害怕在黑夜里寻找事物,更害怕因为自己影响到别人。人始终是太世俗的,害怕别人的目光。
我默不作声,看不清电影院里的人,只是感觉人潮汹涌,而我落入暗河。讲述的是一个伴有残疾的男孩,他不停的奔跑,我想我大抵是不会描述吧。他是在不停的奔跑,那个一直在他身后尖叫run、FORREST run的女孩珍妮,我想她是悲剧的,她还来不及奔跑,只能看着阿甘的背影。她向父亲的房子扔着石头,尖叫着,直至无力的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我看的泪流满面,她无法安定,她和别人是不同的。阿甘在证明自己和别人没有不同的时候,她却在证明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我莫名的开始想念母亲,想起曾经和她相偎在沙发上看的老式片子。想起看魂断蓝桥时母亲落泪的姿态,我想她若是还在是不是也会陪我落泪。我泣不成声,可是却在暗涌里被冲逐,不能动弹。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某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过去不知道,但是我注定是你妈妈,我已经尽我所能。
生命的暗河涌动,人潮涌动,一批又一批的走过。有些人注定是要走的,也是注定要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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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习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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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习惯告别,去每一个城市,向遇见的人告别,遇见告别的恶性循环。到每一个路标处拍下照片,用颜色鲜艳的马克笔写着过去、告别还有思念。我默不作声的在脑海里翻阅着遇见的人,直至内心澎湃,额头冒出细汗,整个世界开始潮湿,像夜晚黑色的潮湿的波涛汹涌的海。
有些人是注定要遇见的,尽管会带来灾害和悲伤,但是他始终会来。我们必须学会面对告别,学会告别,每个人都会和我们告别。有的人的告别是身处异处,有的人的告别是形同陌路,有的人的告别则更加长久。我着实讨厌默不作声的离去,讨厌没有告别却轻易离去的人,这样的离去总会让人幡然醒悟的时候无所适从。
我从未将告别和失去对等,尽管有人认为牵强,告别和失去确实不同。母亲从未向我告别,然后匆匆离去,我说这是失去;我对父亲的告别,我知道我终究是会回去的,他不会失去我;而查兴许我们不能再相见,兴许还会再见,可是这也不足以称为失去。告别是不需要悲伤的,失去才应该悲伤。我们就这样活着,不停的和不同的人告别,不断地向前,不能停息。
我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我总会想得到些什么,视如那些笑如夏花的女子身边嬉笑嗔狂的陪伴,或是一群朋友张狂的醉酒,可是始终是尚未如愿的。始终还是只能得到温婉的相遇,或是蓦然而逝缘分,我不知道何时会 突然的停留,也并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落魄,我期待并且感受每一个让我悲伤的瞬间,尽管绵绵不绝。把每一次相遇离开皆当做是缘分,不愿释怀,寻找也好迷茫也罢,总会有让你成长的借口。
你就这样站着,生命里的洪流奔腾而过,把你卷入其中。真的不要悲伤,你始终只能向前,遇见告别欣然接受,毕竟你能经历的只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