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恋电影的情结来源于我的爸爸。爸爸是一名曾经的海军,六十年代在山东烟台当兵,在那个全国人民一身“黑白灰”的年代,爸爸一身海军水兵服,顶着带两根飘带的无檐帽和一米八的身高简直帅呆了……那时候还没有我,我也是从当年的黑白照片中看到了爸爸与战友在海军舰艇上的合影,见识了英姿飒爽的水兵。
因为在部队掌握了一手很棒的电影放映技术,从海军部队转业回到上海,爸爸在当时的平安电影院当电影放映员。后来响应国家支援内地建设的号召,父母去了中国北方的一个二线城市,爸爸被安排在一家大型国有工矿企业工作。那是一个物质都匮乏的年代,人们还谈不上追求精神享受。除了黑白电视机里中央一套二套的节目,当地人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后来厂领导为了活跃职工的业余生活,组建了一支业余的露天电影放映队,爸爸因为有专业级别的电影放映技术被厂长点名成了露天电影放映队的队长,还带了一拨徒弟。厂领导批出了一笔经费,专程派爸爸到上海出差采购回了2台电影放映机,又腾出了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当电影放映室,就利用小屋窗户对着的居民区的一大片空地放露天电影,只要天气晴朗不下雨,每周都会放映一场。这个消息当时在我们那个几千人的厂子里可算是个大新闻,群众呼声可高了,每周都盼着看一场露天电影。连附近其他工厂和学校的居民都兴奋不已,奔走相告,每到周末全都挤到我们这个大院里来看电影,把大院的空地全占满了。
每个周日,厂里放假不上班,爸爸还是会起个大早去电影公司拿胶片,他每次都会带上我,小小的我会有一个特殊的权利,只要不是重大的有特殊意义的节日需要领导指定放什么内容的影片,就由我来选当天晚上放的露天电影的片子。那时候没有数字电影,都是电影胶片,一盘胶片只有10到20分钟的内容,一部时长为两小时的电影,至少有六盘胶片;有时热门影片上映时,由于胶片拷贝少,每本胶片拷贝只有不足10分钟的内容,一部电影就会多至十几盘胶片。电影公司离我们厂很近,步行就能到。爸爸就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挂个超大的左右两边耷下来的帆布袋,把一盘盘的电影胶片放在帆布袋里,我就坐着自行车前杠上,因为驮着胶片很重,自行车没法骑,每次只能推着回来。
回到电影放映室,爸爸就要开始忙着“倒片”了,因为拿回来的电影胶片都是别家电影院刚刚放映过的,胶片需要倒带之后才能挂到电影放映机上放映,不然,放映出来的影像就会是反的。童年时的我完全不懂这些原理和知识,在一个小女孩的眼里我的理解就是爸爸要检查片子,这个过程会把一盘盘的胶片放在轮轴上手工摇动转一遍,顺便看看胶片有没有哪里破了坏了,要想办法接起来,这样就可以保证晚上放映时不会断片。我最喜欢看爸爸检查胶片了,每当这个时候,老式唱片机里传出悠扬的音乐,缓缓地摇动手摇轮轴,胶片从一个轮轴上过渡到另一个轮轴上,影子映在白色的墙面上,一缕阳光从小窗户里斜射进来又照在影子上,画面唯美极了!后来,我也成了爸爸的小徒弟,可以帮着做检查胶片的事,自己亲手摇动手摇轮轴,想着晚上放的电影胶片是我摇过的检查过的,心里总是美滋滋的。有时遇到不好的天气,上午晴朗我们刚刚去电影公司拿回了胶片,晚上又狂风大作下雨了露天电影无法上映,爸爸会把电影放映机转个方向对着墙面当银幕,为我一个人放一场特殊的爱心电影。
电影带给我一个奇幻的世界,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全国人民还没有旅游这个概念的时候,我就跟着电影去旅行了。在电影里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和我生活的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我总在幻想,有一天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电影里的世界看一看,这种幻想使我后来无可救药的爱上旅行。
直到今天,人到中年的我依然保留了爱看电影的兴趣,大银幕展开,眼前的世界变得开阔,仿佛苍穹中亮起了繁星,而我可以追着那点点的星光,照亮我的梦想。也许看电影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种娱乐消遣,而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情感寄托,每次坐进电影院我都会想起爸爸,想起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放露天电影的往事。就好像爸爸一直在我身边,从未远离过!
父爱如山!爸爸,父亲节快乐!